溧阳高考,溧阳高考状元
纸上山河
六月的溧阳,暑气如沸,将整座城池酿成一瓮陈年的酒,梧桐阔叶在热风中翻卷,叶脉间滚动的细密尘灰,簌簌拂过老巷斑驳的粉墙,惊起几只慵懒的夏蝉,巷尾“墨香斋”的蓝布纸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沉水木桌,上面铺着一沓新裁的宣纸,白得晃眼,恍若一场初霁的无声大雪——这雪,是溧阳万千高考生即将奔赴的战场,纸上山河,一笔一划,皆是青春的征途。
墨香斋的主人陈老先生,鼻梁上架着副玳瑁边老花镜,指节因常年握笔而粗大如虬根,掌心磨出的厚茧,像岁月盖下的印章,他总爱抚着案上的端砚说:“好纸要能承墨,好笔要能扛力,写出来的字才立得住筋骨。”这话,他每年高考前都要对来挑笔磨墨的少年们重复,今年却多了一丝凝重,眼前的林晓是常客,从高一便来店里挑最细的狼毫,说写小字需有风骨,此刻她立在柜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脸色比窗外的宣纸还要白三分。
“陈伯,我……总觉得这墨太浓了,写出来的字像块生铁,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晓姑娘的声音轻得像要被蝉鸣吞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老先生没抬头,只拈起一块松烟墨,在砚台上细细研磨,墨与砚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又像时光在青石板上缓慢爬行。“晓丫头,”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宣纸,沉稳又温厚,“墨浓了才显筋骨,字写透了,心里的石头就化了,你瞧这砚台,磨了三十年,坑坑洼洼,反倒盛得住墨,养得住魂。”他顿了顿,将磨好的墨轻轻推过去,“这墨啊,得用腕力去磨,就像你们做题,得沉下心来,才能磨出真味。”
走出墨香斋,溧阳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在晓姑娘的肩上,她手里提着那支新挑的狼毫,纸包里还躺着陈老先生送她的一小块松烟墨,说是“压惊”,巷口的老樟树下,围着一群刚结束模拟考的学生,有人对着答案红了眼眶,有人捏着分数纸笑出声,更有人将卷子揉成纸团,狠狠砸向地面,晓姑娘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她知道,那些揉皱的纸团,那些滚烫的泪水,都是纸上山河的碎片——有人拼出了坦途,有人仍在迷雾里跋涉。
溧阳的夏天,总离不开那碗带着河水的清甜,晓姑娘的家在老城区,临着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每天清晨,母亲会从菜市场带回带着露水的白芹,用河水反复淘洗,切成细丝,和着豆腐干、红椒丝爆炒,清香能驱散一整夜的暑气,高考前,母亲的菜谱里,白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吃了白芹,脑子清亮。”母亲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念叨,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晓姑娘坐在餐桌前,看着碗里翠绿的白芹,忽然想起陈老先生说的“养魂”——原来,所谓魂,不仅是笔下的墨,也是锅里的烟火,是母亲日复一日的守望,是这座小城浸在水文里的温润。
考场设在溧阳一中,晓姑娘的母校,走进考场时,她看见走廊里贴着红色的标语,“沉着冷静,细心规范”,每个字都像用朱砂写就,带着滚烫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松烟墨,冰凉的触感让躁动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发卷铃响,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晓姑娘拿起笔,蘸了墨,在试卷的空白处写下第一个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像溪水流过卵石,又像陈老先生的砚台在岁月里缓慢研磨,将溧阳的风、墨香斋的专注、老巷口的哭与笑、母亲碗里的白芹,都研磨进了这方寸之间的山河。
她写的不仅是答案,更是溧阳的风,是墨香斋里研磨墨时的专注,是老樟树下少年们的意气,是母亲碗里那道带着河水的清甜,是这座小城千百年来的文脉在纸与墨的交织中静静流淌,纸上山河,并非只有冷峻的公式和枯涩的文字,还有人间烟火的温度,有师长的期盼,有父母的牵挂,有少年人心中滚烫的梦想。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晓姑娘放下笔,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段在溧阳度过的时光,那些在墨香斋挑笔的清晨,那些母亲端上桌的白芹,那些陈老先生说过的话,都已刻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为她纸上山河里最坚实的底色。
走出考场,溧阳的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远处的南山山影朦胧,像一幅刚刚落笔的水墨画,晓姑娘想起陈老先生说的话:“好字要留白,人生也一样。”或许,高考只是人生长卷中的一个逗号,而非句号,纸上山河辽阔,笔墨未尽,前路尚长,而溧阳的风,会带着墨香,吹向更远的地方,吹向属于她的,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