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高考题，2011年高考题目

《在墨痕里丈量时光的深度》

高考那年，夏日的雨水仿佛格外钟情于这座小城，梧桐叶被雨水反复涤荡，绿得发亮，在风中簌簌摇曳，像无数张翕动的唇，低语着无人能懂的秘辛，考场里，空气凝滞而闷热，监考老师踮着脚尖走过的身影，皮鞋叩击水泥地，发出空洞而遥远的回响，那声音，竟与祖父离世时祠堂里那口老钟沉闷的余韵,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当语文试卷分发下来，那熟悉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我的思绪却瞬间被拉回到祖父临终前递给我的那方旧砚，他枯槁的手紧握着我的手，将一方沉甸甸的砚台放入我掌心，浑浊的眼眸里闪着最后的光，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墨要磨浓了，字才有筋骨。”可彼时我握着墨锭的手，抖得像风中残叶，磨出的墨汁淡得如一汪清浅的泪，在砚台里晃荡，映出我惶惑不安的脸，那时我尚不知，有些东西一旦被时光稀释,便再也难以凝聚回它最初浓稠的模样。

作文题赫然在目——“时间在流逝”，我盯着那五个字，它们在我眼前渐渐模糊，边缘氤氲开来，变成了一摊摊洇开的墨迹，像极了祖父为我启蒙时，蘸饱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点下名字的那个瞬间，他的手指关节因常年劳作而粗大变形，握着笔杆却稳如磐石，笔尖在纸上行走，游龙走凤，留下遒劲而温润的线条，如老树盘根，深深扎进我记忆的土壤，任凭岁月冲刷,依旧根深蒂固。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如潮水般涌来，我总想起童年的清晨，祖父总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磨墨，天光熹微，透过雕花的木窗，在他花白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墨锭在砚台里打着轻缓的转，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极细极轻，却异常清晰，像春蚕在静谧的夜里细细啃食桑叶，又像时光本身在温柔地流淌，他一边磨，一边念叨：“磨墨要慢，心要静，字才能养人。”那时的我尚不解其中深意，只觉得祖父磨墨时专注的神情，比任何游戏都更具吸引力,那是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吸入其中的魔力。

后来，我背着书包走进学堂，笔尖从铅笔换到圆珠笔，再到便捷的中性笔，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字迹却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没有“样子”，祖父看过我的作业本，总会摇着头，长长地叹一口气：“字是人的脸面，写得潦草，就像人脸都没洗干净。”我曾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迷恋那些明星海报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觉得那才叫潇洒，直到祖父溘然长逝，我整理他遗物中的那些字帖，才发现他笔下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刀尖刻在石头上，力透纸背，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生命力。

考试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凝固的时空，我的作文稿纸上，只留下寥寥数行字，大片空白刺痛了我的眼睛，监考老师走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我的卷子，那眼神里带着不解与惋惜，那一刻，我鼻尖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却终究没有落下，就像那年祖父下葬，我站在淅沥的雨中，看着黑色的棺木缓缓沉入墓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哭不出声，只有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分不清是雨是泪。

走出考场，雨势未歇，反而更密了些，我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校门口那家熟悉的文具店，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锃亮的钢笔，笔身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笔尖细得像针，精准，却冰冷，它们能写出工整的字，却永远写不出祖父笔下那种带着温度与风骨的字迹，我忽然彻悟，时间流逝带走的，何止是祖父的生命，更带走了一些更珍贵的东西——比如那份磨墨的耐心，比如对书写文字的敬畏之心，比如那些需要用一生去慢慢体会、细细品味的生命真谛。

回到家，我径直走向祖父留下的那只樟木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方砚台，砚台上的墨痕早已干涸，结成一层深褐色的痂，像一张布满沟壑的、饱经风霜的脸，我用清水缓缓冲洗，墨迹在水中渐渐晕开、淡去，最终消失，但砚台深处，却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凹痕，那是时光与墨锭反复研磨后留下的永恒印记，是岁月最深刻的刻度，我拿起那枚沉静的墨锭，学着记忆中祖父的样子，在砚台里缓缓地、一圈圈地磨起来，墨汁在水的浸润下重新变得浓稠，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此刻听来，竟像是祖父在对我耳语,诉说着那些未曾言尽的嘱托。

笔尖轻轻蘸上墨，在铺开的宣纸上落下第一个字，墨色饱满而沉稳，笔画中正不阿，竟与祖父的字有了几分神似，我忽然间豁然开朗：时间流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在流逝中遗忘了什么，抛弃了什么，就像这方砚台，墨痕可以被清水洗去，但那些被岁月与墨锭共同镌刻下的凹痕，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它们是时光的重量，是情感的载体，是无法磨灭的记忆，我们书写，不仅仅是在记录文字，更是在丈量生命的深度,在与逝去的时光对话。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洒在宣纸上，照亮了那些墨迹，仿佛撒下了一把碎金，熠熠生辉，我继续写着，笔尖在纸上行走，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既是春蚕在桑叶上低吟，也是时光在生命里轻轻流淌，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时间带走，它们会像这方砚台里的凹痕，像宣纸上这永不褪色的墨迹，在生命的长卷上，留下永恒的、爱与传承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