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卷三高考,2017年高考卷三
墨痕未干
考场里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唯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春蚕在静谧中啃食桑叶,也似细雨在屋檐下轻吻青瓦,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探进窗棂,为桌面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也将我的影子拉得悠长,仿佛一条通往记忆深处的幽径,桌上的试卷已过大半,而作文的题目——“墨痕未干”,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深邃的谜,引我溯流而上。
我握着笔,目光凝在题目上,思绪却乘着光影的翅膀,飞回了三年前那个同样被阳光浸透的午后,彼时我尚在高一,学校组织参观博物馆,在一间略显昏暗的展厅角落,一幅残破的古画悄然闯入我的视线,画的色彩已然黯淡,边角也带着岁月侵蚀的斑驳,但画中的山水却依旧风骨犹存,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几间茅屋静卧于山脚,屋前一条蜿蜒的石径,穿过薄雾,伸向云深不知处的远方。
画旁的说明牌上写着,此为明代一位佚名画家的《归隐图》,右下角有几行行云流水般的题跋:“墨痕未干,心已远矣。”当时我尚不解其意,便向身旁的老师请教,老师微微一笑,目光悠远:“这是说,画家笔下的墨迹尚湿,他的心却早已神游物外,置身于那片山水之间,渴望归隐林泉了。”
从那一刻起,“墨痕未干”这四个字,便如一粒蕴含着生命力的种子,在我心田里悄然埋下,悄然萌芽,我开始痴迷于观察墨汁在宣纸上晕染的过程,那是一种奇妙的魔法,墨色由浓转淡,由湿渐干,每一次晕开,都像是时间的具象化,我时而刻意放慢笔触,看墨痕在纸上缓缓洇开,仿佛能听见时光流淌的潺潺水声;时而奋笔疾书,让饱含情感的墨迹在纸上恣意飞舞,化作胸中的丘壑与波澜。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画竹的一次经历,我用浓墨勾勒遒劲的竹干,用淡墨点染飘逸的竹叶,笔尖在纸上舞蹈,爷爷的话语却不经意间回响在耳畔,他生前也爱画竹,笔下的竹子总带着一股不屈的风骨,他曾说:“画竹要一气呵成,意在笔先,犹豫则滞,迟疑则败,做人亦如是,当断则断,方能立得住根。”那时的我尚年幼,只觉得爷爷作画时神情专注,眼中有光,如星辰般璀璨。
爷爷离世的那个清晨,我正在教室里上课,妈妈来接我,一路无言,回到家中,爷爷的画板与画笔安静地立在墙角,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我轻轻拿起那支熟悉的毛笔,笨拙地学着爷爷的样子,画下一竿青竹,我笔下的竹子总是少了那份神韵,线条僵硬,毫无生气,我凝视着纸上那片干涸的墨痕,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我终于懂得了爷爷口中“一气呵成”的真谛——那不仅是技法,更是一种心境,一种全然投入、物我两忘的专注。
自那以后,画画成了我心灵的栖息地,每当学业压力如山,我便铺开宣纸,让笔尖与心灵对话,我画过烟波浩渺的山水,画过枝头鸣唱的雀鸟,也画过窗边随风摇曳的一抹新绿,甚至是阳光下慵懒打盹的猫咪,画画教会我静下心来,去发现寻常日子里被忽略的诗意,我恍然顿悟,原来生活的美,俯拾皆是,一片落叶的脉络,一朵花的绽放,皆可入画,皆成风景。
我端坐于高考的考场,再次凝视“墨痕未干”这四个字,爷爷的教诲,博物馆里的《归-隐图》,以及我画过的每一幅画,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墨痕或许会干涸,但记忆永不褪色;时间或许会流逝,但那些闪光的瞬间早已镌刻心底,就像爷爷画的竹子,人虽已远去,但他的风骨、他对艺术的热爱,却化作了滋养我生命的养分,无声地影响着我的每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寂静与阳光一同吸入肺腑,我拿起笔,开始在试卷上书写,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篇应试的作文,更是一场与过去的温柔告别,一次对未来的郑重期许,墨痕未干,我的青春亦如这墨色,正饱满、鲜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未来的画卷正徐徐展开,等待我用热爱与勇气,去描绘属于自己的壮丽山河。
写完最后一个句点,我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抬眼望向窗外,阳光正好,灿烂得有些晃眼,我明白,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荆棘,我都会怀揣着这份对生活的赤诚与对美好的执着,坚定地走下去,因为墨痕未干,心中的梦想便永不干涸,生命的笔触,将永远在时光的长卷上,书写着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