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高考,春节高考和夏季高考有什么不同
雪落无声,笔尖有光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雪粒子像细碎的冰晶,密密匝匝地砸在窗玻璃上,碎成一片细密的白噪音,林晚将最后一本被她摩挲得起了毛边的错题集塞进沉甸甸的帆布书包,帆带勒得她单薄的肩胛骨生疼,仿佛要将那份对未来的沉重一并勒进血肉里。
客厅里,父亲正踮着脚,将那副“高中状元”的鲜红对联往门上贴,他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浆糊瓶里蘸了一下,那浆糊在零下五度的寒气里,瞬间凝成了细小的冰碴,泛着凛冽的白光,母亲则无声地将一颗还带着温热潮气的茶叶蛋塞进她大衣口袋,那暖意透过衣料,熨帖着她冰凉的手心,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吃了蛋,考一百分。”
电视里,春晚的喧闹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小品演员用夸张的腔调喊着“恭喜发财”,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庆里,而林晚的世界里,只有书桌上那张摊开的草稿纸,上面“函数定义域”四个字,被她用笔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深深刻进纸里,也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声地渗着血。
这是她人生中第三个没有鞭炮声的春节,去年此刻,她正独自蹲在出租屋狭窄的阳台上,借着昏黄的灯光背诵《滕王阁序》,楼下邻居家飘来的红烧肉香气,混合着北方冬夜凛冽的空气,钻进她的鼻腔,却只能让她更添几分乡愁与孤寂,今年,学校为了“冲刺重点率”,更是将寒假压缩得只剩短短七天,除夕当天,当家家户户的年夜饭香气四溢时,她却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着最后几道压轴题,班主任在家长群里发来的消息,像一根无形的鞭子:“高考战场不等人,别人的孩子在弯道超车,您的孩子敢停下来吗?”配图是隔壁市重点中学教室亮如白昼的照片,窗玻璃上结满的冰花,在灯光下闪烁,像一张张绷紧到极致、写满焦虑的脸。
书包侧袋里,还躺着母亲连夜为她织的围巾,粗毛线的针脚歪歪扭扭,甚至有些地方松紧不一,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樟脑球清香,那是家的味道,林晚的思绪飘回上周的模拟考,鲜红的“89分”像一根刺,扎得她眼睛生疼,比班级平均分整整低了20分,放学后,她把自己锁在操场角落的看台后,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睫毛上,凉得像针尖,滚烫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父亲来接她时,沉默地走在她身边,没有问一句成绩,只是默默地、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将她的手揣进自己宽厚的棉袄口袋里,那里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父亲是建筑工人,他的手,像干涸而贫瘠的土地,却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为她焐热整个世界。
“走了。”父亲终于贴好了最后一联对联,横批“金榜题名”在料峭的寒风中微微颤抖,仿佛承载了全家所有的期盼,林晚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向公交车站,路面结了一层薄冰,她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随时可能将她吞噬的薄冰。
车站里挤满了和她一样的“赶考者”,有人捧着厚厚的单词本,嘴唇无声地翕动,在嘈杂的人声中争夺着每一秒的碎片时间;有人则对着手机屏幕,默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作文素材,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苦和少年人特有的焦虑,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邻座一个男生正就着矿泉水吃泡面,热气熏得他的眼镜片一片朦胧,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通红的眼眶,那双熬得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城市,窗外的景象从贴着春联的居民区,变成流光溢彩的商业区,最终定格在堆满建材的城郊工地,林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看见几个工人正合力将一车瓷砖往卡车上搬,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后背洇开深色的汗渍,在寒风中蒸腾起一团团白汽,像一朵朵短暂而倔强的生命之花,其中一个工人抬起头,擦了把额头的汗,那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风霜的脸,瞬间与父亲的形象重叠,林晚的心猛地一缩,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可滚烫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砸在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原来,那些让她感到窒息的“冲刺”与“竞争”,在另一些人眼里,不过是日复一日、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寻常日常。
考场设在了她的母校,熟悉的教室被重新布置,肃穆而庄严,每个座位上都贴着清晰的考号,林晚找到自己的位置,靠窗,从这里,她能看见操场那棵光秃秃的老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张沉默而巨大的网,笼罩着所有少年的心事,发卷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茶叶蛋,蛋壳早已凉透,却依然带着家的温度,那温度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她忽然想起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高考就像过年,好好准备,总有好日子过。”
清脆的铃声划破寂静,试卷发下来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林晚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有粉笔灰的味道,有紧张的气息,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后清新,她看见,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金色的阳光,挣扎着从厚厚的云层里漏出来,恰好照在她桌角那张昨天偷偷贴上去的“春节快乐”贴纸上——那是她在书山题海中,为自己保留的一点小小的、柔软的仪式感,提醒自己,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青春与春节。
她拿起笔,在答题卡上写下第一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轻柔而坚定,像窗外悄然吹起的春风,正温柔地吹散冬日所有的寒意,也吹来了一个崭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