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高考题2017，山东高考题2025
陌上花开缓缓归
陌上花开缓缓归
七月的日头，像一团炽热的火球，将大地烤得滚烫，空气中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燥热，蝉鸣声是这盛夏唯一的背景音，高亢而冗长，仿佛要将这漫长而慵懒的午后撕裂，老槐树投下浓密的绿荫，几只蚂蚁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排着长队，奋力搬运着一粒比它们身体还大的饼干屑，那渺小的身影在灼热的阳光下，显得既坚韧又悲壮，村口的老黄狗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瘫软在树荫的角落里，舌头伸得老长，像一把小小的蒲扇，有气无力地扇动着，偶尔也只是懒洋洋地甩甩尾巴，驱赶着那些嗡嗡作响、试图分一杯血的蚊蝇。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午后，却对陈默而言，意义非凡，他独自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心里攥着一张被汗水浸湿、又被手指反复摩挲而变得皱巴巴的纸，那是他的高考成绩单，那红色的数字在烈日的炙烤下，红得刺眼，像一团骤然燃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也灼痛了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吸入的空气里，是泥土被烤出的焦香、青草的清新，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邻院飘来的栀子花香，这熟悉的气息,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阵恍惚。
“默娃，考得咋样？”隔壁的王大娘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来，裤脚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脸上是淳朴而关切的笑容，陈默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张成绩单塞回裤兜最深处，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行，王大娘。”他不敢与她对视，生怕从那双盛满全村人殷切期盼的眼睛里，读出任何一丝失望，自打他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他就成了全村的“希望之星”，每次寒暑假回家，那无形的压力便如影随形,让他喘不过气。
沿着乡间蜿蜒的土路慢慢走着，两旁的野花正开得肆无忌惮，紫色的马兰、金黄的蒲公英，还有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这个即将远行的游子致意，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在薄暮般的轻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柔和得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陈默的思绪飘回了童年，那时，他和伙伴们总爱在这片山里捉迷藏、掏鸟窝、摘酸甜的野果，那时的天空，蓝得像一块通透的宝石；那时的日子,慢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走到村东头那座熟悉的院落前，陈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斑驳的木门上，那副褪色的春联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鲜艳，门前的青石阶上，覆着一层湿滑的青苔，记录着岁月的流逝，他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记忆深处的闸门，堂屋的八仙桌上，还静静躺着几个奶奶生前常用的粗瓷碗，碗沿甚至还有几处细微的豁口，墙上，奶奶的黑白遗像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慈祥，眼神温柔，仿佛能穿透时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奶奶，我考上了。”陈默对着遗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想起了奶奶生前常说的话，那句话被岁月磨得温润，却字字千钧：“娃啊，读书是走出大山最好的路。”那时他懵懂无知，只觉得奶奶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他做早饭，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满手都是厚厚的茧子，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读懂了奶奶眼里的期盼，那份期盼，就像这山间随处可见的野花，平凡、质朴,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院子里那棵老梨树依然矗立，只是今年挂果不多，稀稀拉拉的，像一位迟暮的老人，陈默记得，每到梨子成熟的季节，奶奶总会颤巍巍地踩着板凳，小心翼翼地摘下最大最饱满的那几颗，用冰凉的井水反复冲洗，然后递到他手里，那时的梨子，仿佛凝聚了整个夏天的甘甜，汁水丰盈，咬一口，清甜的汁水便顺着嘴角流下来，奶奶就坐在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温暖的菊花，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夕阳西下，熔金般的余晖将整个村庄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腾起袅袅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饭菜混合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是心安的味道，陈默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山峦渐渐被暮色吞没，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这一方土地或许贫瘠，却给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滋养——那些深沉的爱、无声的坚持与朴素的道理，都化作了山间汩汩流淌的清泉，永远滋润着他的心田,成为他血脉里最坚实的力量。
夜幕降临，深邃的夜空中，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陈默躺在老屋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见奶奶正坐在梨树下，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唐诗，用他那熟悉的、温和的语调轻声念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一滴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的脸颊，在枕边洇开一片小小的、带着咸味的湿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默便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他准备回县城，为即将到来的志愿填报做最后的准备，临行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全部童年记忆的老屋，一眼院子里那棵见证了他成长的梨树，还有墙上奶奶那永恒的、温柔的笑容，他知道，无论未来走多远，飞多高，这里永远是他灵魂的归宿，是他心中最温暖的港湾，山外的世界固然精彩，但故乡的山水、亲人的爱，才是他披荆斩棘时,最坚实的后盾。
沿着乡间小路再次出发，晨风拂过，路边的野花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送行，又像是在轻声嘱托，陈默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里，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清新，还有那缕熟悉的栀子花香，一同涌入肺腑，他知道，他带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行囊，更是这份来自故乡的、沉甸甸的温暖与力量，他坚信，带着这份滋养，他定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花朵，而故乡的陌上花开，也终将等待着他,缓缓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