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高考题2017，陕西高考题2025
老腔·新声：黄土魂魄的当代回响
当秦腔那穿云裂石的一声吼响彻八百里秦川，连尘埃都仿佛在震颤中起舞，这门深深扎根于陕西华阴田埂地头的古老艺术，却在现代都市的霓虹光影与喧嚣车流中，日渐式微，几近失声，年轻的传承人张卫东站在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演舞台上，聚光灯下，他望着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以及后排年轻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冷光，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彻悟：老腔的腔调或许还在，但那支撑着它跨越千年的魂魄,似乎正在风中飘散。
张卫东的爷爷张老栓，是村里最后一位能完整唱罢《将令》的老艺人，那年冬天，鹅毛大雪将窑洞外的黄土坡染成一片苍茫，天地间一片寂静，张老栓坐在热炕沿上，吧嗒着旱烟，浑浊却深邃的目光落在墙上那色彩斑驳的老腔脸谱上，他指着脸谱对孙子说：“娃啊，你要记住，这老腔不是用嗓子吼出来的，是从咱黄土地的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血汗，是秦始皇修陵时，无数劳工们扛着巨石，喊着号子，用生命和汗水夯出来的调调。”张卫东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记得爷爷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滚过窑洞的每一个角落，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悲怆与豪情。
十八岁那年，怀揣着爷爷赠予的、已被摩挲得温润如玉的竹板，张卫东踏上了前往西安的寻梦之路，他在大雁塔下摆过摊，在曲江池畔卖过唱，行色匆匆的都市人，要么视若无睹，要么投来猎奇或异样的眼光，一次，几个大学生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小声嘀咕：“这是什么呀，这么吵吵嚷嚷的，还不如说唱带劲。”张卫东的手指瞬间攥紧了竹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吼不出来，那天深夜，他在出租屋里，翻出爷爷留下的那盘旧磁带，里面是张老栓与几位老艺人合录的《寇准背靴》，在磁带转动时沙沙的背景音中，爷爷的嗓音苍劲如秦岭上盘错的虬枝，尤其是那句“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将关中平原的市井烟火与人情味唱得活灵活现，白日的冷遇与此刻的录音形成鲜明对比，张卫东第一次感到，老腔就像一口被遗忘在荒野中的老井,正面临着干涸的危险。
转机在一个暴雨突袭的午后降临，张卫东在地铁口躲雨，看着雨水如注，模糊了整个世界，这时，他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正举着相机，专注地拍摄着雨幕，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竹板，迎着风雨，即兴吼了一段《太阳圆》，那高亢、悲怆的调子穿透雨幕，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劈开了沉闷的空气，外国小伙子惊讶地放下相机，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虽然完全听不懂歌词，却忍不住跟着那原始而强烈的节奏，摇晃起脑袋，那一刻，张卫东心中豁然开朗：老腔的魅力，或许并不仅仅在于方言的晦涩难懂，更在于那种能够穿透语言、文化、地域隔阂,直抵人类心灵深处的原始力量。
从此，张卫东开始了大胆的尝试，在短视频平台上，他身着传统的对襟棉袄，背景是巍峨连绵的秦岭，用老腔的韵律来吟唱唐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评论区瞬间“炸”了：“这也太酷了吧！比朗诵带感一百倍！”“原来《将进酒》还能这么唱，血脉偾张！”他又与摇滚乐队合作，将《关中古歌》的古老旋律改编成充满现代感的电音版，当唢呐的嘹亮与吉他的狂野交织在一起时，台下年轻观众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当他将这些创新成果带回华阴，展示给村里的老艺人时，却遭到了张老栓徒弟们的严厉批评：“祖宗传下的东西，是能这么瞎改的吗？那还是老腔吗？简直是胡闹！”
一时间，张卫东仿佛被拉满的弓弦，紧紧地夹在传统与创新的两端，进退维谷，直到去年冬天，他带着倾注了心血的新作《黄河谣》回到华阴，村口那棵见证了百年沧桑的老槐树下，张老栓的几位师兄弟正围坐在一起，抽着旱烟，吐出的烟雾在寒风中缭绕，看见张卫东，他们只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张卫东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平复了心绪，然后放声唱起：“黄河长，黄土黄，咱的根儿扎在这土梁梁……”这一次，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编曲，只是将爷爷当年教他的起调、转音、拖腔，原原本本地、用最真挚的情感演绎出来，在结尾处，他却巧妙地融入了一段现代合唱，当唱到“祖祖辈辈的盼，都酿成这一碗酒”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坐在最边上的二叔,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演出结束后，张老栓的徒弟们主动围了上来，一位老艺人用他那双粗糙如老树皮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娃，你这嗓子，还是有你爷爷的味儿，那股子黄土的劲儿，没丢！”张卫东鼻头一酸，瞬间泪目，他终于明白，老腔的传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刻板复制，它更像奔流不息的黄河水，既要守护源头活水的清澈与本真，也要勇敢地接纳沿途支流的汇入与滋养，才能冲破险阻，奔涌向前,汇入更广阔的海洋。
在张卫东的工作室里，爷爷留下的那副旧竹板静静地躺在崭新的录音设备旁，仿佛在诉说着过去与未来的对话，他带着一群孩子在黄土坡上练声，教他们用老腔的韵律来唱rap，把校园里的趣事、成长的烦恼都编进歌词里，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坡，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与老腔那悠远高亢的调子交织在一起，乘着风，飘过了秦岭的群山，传向了远方，那声音里，既有黄土高原般厚重的历史沉淀，也有破土而出的新生的轻盈与希望，恰如这片生生不息的土地上，一个永远在生长、永远在传承的动人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