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交高考,古交高考状元
煤尘里的笔尖声
古交的六月总裹挟着煤灰的特有气息,汾河两岸的山峦在烈日下蒸腾出铁锈色的轮廓,市一中红砖墙上的爬山虎正沿着"十年磨一剑"的斑驳标语倔强攀援,2023年高考最后一场结束的铃声刺破闷热空气时,矿工子弟李伟将数学答题卡上的最后一个选项涂得格外用力,铅笔芯划过卡面的沙沙声,竟与父亲井下割煤机旁粗重的呼吸声奇妙地重合。
矿区教室里的晨光
五点四十分,天光未晓,李伟已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自行车,碾过矿区家属区的煤渣路,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细长的剪影,父亲昨晚下井前戴的安全帽,此刻正反光在昏黄的光线中明明灭灭,教室里早已坐满晨读的学生,角落的煤炉子吞吐着火舌,将"知识改变命运"的标语映得忽明忽暗,像在无声地颤抖。
数学老师王爱萍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入,清脆的鞋跟声总能精准唤醒后排打瞌睡的男生,这位省城来的支教老师,总爱穿米色风衣,在矿区灰扑扑的底色里格外醒目,她将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解题步骤缓缓写上黑板,粉笔末簌簌落在她精心打理的卷发上,竟像极了冬日结霜的玻璃窗。
"李伟,这道题你来讲讲思路。"王老师突然点他的名字,李伟猛地站起,洗得发白的矿工服袖口下,古铜色的胳膊线条清晰,他盯着黑板上的辅助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声音像是被煤灰呛过:"连接AC,作BD的垂线......"教室里瞬间安静,只余窗外运煤火车碾过铁轨的轰鸣——那是每个古交孩子刻在骨子里的白噪音。
宿舍楼下的灯光
晚自习十点半结束,女生宿舍楼下的路灯下,总有三五捧着错题本的身影围着教导主任追问,她们中有人家住西山煤电集团的老宿舍区,每天要倒三趟公交车;有人是矿难遗孤,穿着国家资助的校服,袖口却磨出了毛边。
502宿舍的四个女孩共用一个暖水瓶,每晚熄灯后,她们会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啃单词,张萌的英语课本里夹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穿着矿工服,笑容比井口的阳光还灿烂,三个月前的矿难,让她永远失去了这份笑容,现在她每天学到凌晨,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间,总会不经意画出一个小小的安全帽图案。
宿舍管理员刘姨总在深夜巡查时,悄悄给她们的暖水瓶续上热水,这个在矿区生活了四十年的女人,见过太多像李伟和张萌这样的孩子,她常说:"煤挖完了就没了,可脑子里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话音里带着煤渣般的粗糙,却比任何励志名言都更有力量。
考场外的等待
高考那两天,古交的太阳出奇地毒辣,考点外的梧桐树下,挤满了穿着深色衣服的家长,他们手里攥着塑料瓶装的水,或是用毛巾包着的鸡蛋,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李伟的父亲老李没有来,他在井下三班倒,这个月已经出了三次安全事故。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张萌看见王老师站在警戒线外,手里举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米色风衣的后背洇出大片汗渍,这个平日里总爱穿高跟鞋的女老师,今天竟然穿了双平底鞋,鞋尖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煤灰。
李伟走出考场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马路牙子上,是父亲,老李没穿矿工服,洗得发白的蓝衬衫上别着一支钢笔——那是他当年被评为劳动模范时的奖品,他手里攥着两个刚出炉的莜面栲栳栳,热气模糊了他布满煤灰皱纹的眼睛:"娃,爹没文化,就知道你妈当年考学时,也爱吃这个。"
暮色中的古交电厂冷却塔喷出白色的水雾,与远处的晚霞交融成一幅油画,李伟咬了一口莜面栲栳栳,麦香混着淡淡的苦涩在舌尖化开,他知道,那些在煤尘里书写的日夜,那些在晨曦中诵读的诗篇,都将成为这片土地最珍贵的馈赠,就像汾河里的鹅卵石,虽被流水冲刷得棱角分明,却能在阳光下折射出最坚定的光芒——那是矿工后代用知识淬炼出的,属于未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