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289,高考280分能上哪些大学
《尘埃里的光》
《尘埃里的光》
高考放榜那天,盛夏的暑气将整个县城都蒸得发烫,公告栏前,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又带着或狂喜或失落的面孔退去,唯有林晓,像一尊被遗忘的礁石,静静矗立在原地,一张被风戏耍的成绩单,在她脚边无助地翻飞,每一次颤抖,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判,289分——这个数字,像一枚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她十八岁的夏天,凿碎了那个曾经被全村人寄予厚望的梦。
班主任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粉笔末和红墨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他刚放下最后一份模拟卷,眼镜片上还蒙着一层因思考而生的薄雾,他摘下眼镜,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林晓,你平时模拟考不是稳定在四百五吗?”林晓的目光没有焦点,她死死盯着办公桌上那盆绿萝,叶片早已蔫黄,边缘卷曲得像被岁月遗忘的信笺,和她此刻蜷缩在胸腔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别无二致,她终究什么也没说,那些深夜里,她在题海的汪洋中独自溺水,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文字,最终都化作了模糊的黑影,将她彻底吞噬。
回家的路,槐花落了一场寂静的雪,林晓想起三年前,她也是踩着这样的芬芳走进县一中的,那个清晨,她的书包里,除了课本,还装着母亲连夜缝制的、针脚细密的布鞋,父亲塞来的、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皱巴巴零钱,以及整个村庄沉甸甸的期待,她是那个贫困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女孩,第一次月考,她攥着年级前十的奖状一路飞奔回家,连路边的老黄狗都追着她的自行车,撒欢儿地跑了三里地。
重点高中的光环,不过是阳光下的一层薄冰,在第一次月考失利的重击下,便布满了裂痕,她的同桌,是市里来的优等生,随手购买的辅导书都比她的课本还厚,当讨论问题时,同桌随口流利的英文,对她而言却是一串需要对着词典逐字解码的密码,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流如潮水般退去,唯有她,留在被孤灯拉长的影子里,与永远走不完的题路为伴。
最后三个月,失眠成了林晓的常客,合上眼,鲜红的分数便化作一群嗜血的蝙蝠,在黑暗中盘旋、嘶鸣,某个凌晨,她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夜风猎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那一刻,她觉得脚下这栋承载了她三年青春的教学楼,像一艘在题海中行将沉没的孤舟,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带着山风般的质朴与温暖:“晓晓,家里今年收成好,你爸非要去镇上给你买只鸡,说要给你补补脑子,考个好大学。”
那条语音,像一道微光,劈开了她心中浓重的黑暗,林晓在天台一直坐到天亮,晨露打湿了她的发梢,也浇醒了混沌的思绪,她想起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你看咱地里那庄稼,不管旱涝,到了时候,它就得长。”那天,她没有跳下去,而是转身走下天台,回到教室,她将所有写满挫败感的错题本一页页撕碎,仿佛在告别那个被分数定义的自己,她翻开课本,从第一页开始,用铅笔一笔一划地重新读起,那沙沙的写字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像春蚕在寂静的夜里,坚定地啃食着桑叶。
查完成绩那天,父亲蹲在田埂上,沉默地抽着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是他唯一能表达情绪的方式,半晌,他吐出一口烟圈,沙哑地说:“晓晓,家里的地,该种玉米了。”林晓点点头,目光落在父亲那双布满老茧、裂口里嵌着黑色泥土的手上,那一刻,她豁然开朗:高考从来不是人生的独木桥,它只是无数条路径中的一条,就像地里的庄稼,玉米有玉米的生长周期,小麦有小麦的收割时节,每一颗种子,都有自己的时区,都有自己的沃土。
九月,林晓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去了省城,她戴上安全帽,在脚手架上递砖、和水泥,汗水顺着帽檐的系带淌下,在尘土里砸出小小的印记,收工后的夜晚,工友们酣然入梦,她却坐在工地清冷的月光下,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白天工头讲解的施工技巧,她工整地记下来;晚上研究建筑图纸,不懂的专业术语,就掏出手机逐个查询,有次工头看她看书,带着戏谑的口吻打趣:“哟,大学生还干这个?”林晓只是笑了笑,没有辩解,她想起了班主任说过的话:“知识不只在书本里,也在你手里的每一块砖里,在你砌起的每一堵墙里。”
第二年春天,当林晓拿到二级建造师证书时,她站在新楼盘的售楼处,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安全帽已换成一顶简约的贝雷帽,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健康的麦色,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十八岁那年站在高考放榜栏前时,更加清澈、更加坚定,她给家里打电话,母亲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你爸非要去镇上给你买台电脑,说以后能在家办公了,不用再风吹日晒了。”
又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林晓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新一页上写着:“人生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有人在前半程领先,有人在弯道超车,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地跑下去。”窗外的工地上,巨大的塔吊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座钢铁的桥梁,沉稳地连接着脚下坚实的土地与远方璀璨的星空。
她忽然又想起了高考放榜那天,那张被风吹起的成绩单,如今她终于明白,那不是一张失败的判决书,而是命运递给她的一张、通往另一片广阔天地的地图,有些种子,幸运地落在沃土,开出了娇艳的花;而有些种子,落在贫瘠的石缝,却因风霜的磨砺,长出了更坚韧的根,她,林晓,就是那颗落在尘埃里的种子,纵使身世卑微,也从未停止过朝着光,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