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恐怖，高考恐怖片

《焚书纪》

六月的风里浮动着樟脑丸与油墨混合的气味，那是高考前特有的味道，像某种献祭仪式前的熏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林晚拖着装满复习资料的书包走过教学楼走廊，墙上的倒计时牌像一只血红的眼睛，"3"字后面跟着无数个令人窒息的"0"，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的晒书场，梅雨季来临前，人们会把所有书籍搬到阳光下曝晒，以防虫蛀，可此刻她觉得，自己才是那本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的书，每一页都被烤得卷了边，字迹开始模糊，那些曾经滚烫的梦想,此刻正被蒸发成一缕缕看不见的水汽。

班主任老周站在讲台上用红粉笔划着重点，粉笔末簌簌落在他的西装肩章上，像未落的雪，又像祭坛上撒落的骨灰。"你们现在做的每一道题，都是通往罗马的大道。"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窗外树上的麻雀，"但记住，有些路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林晚低头看着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蚂蚁在爬行，她恍惚看见那些黑色印刷体变成了外婆坟头的新土，被雨水冲刷出沟壑，也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信心，她想起外婆生前总说："人这一辈子，就像田埂上的草，风吹雨打都得挺直了腰。"可现在的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株被压弯的稻子,沉甸甸的穗头快要触到地面。

晚自习时，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也像无数个灵魂在无声地呐喊，林晚的钢笔突然没水了，她甩了甩笔尖，一滴蓝墨水落在模拟卷的作文题上，晕染开一片小小的湖泊，那题目是《论青春的价值》，她盯着那片墨迹，墨迹边缘渐渐扩散，像极了她无处安放的思绪，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田埂上追蜻蜓的下午，阳光穿过蜻蜓透明的翅膀，在稻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时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蜻蜓会被钉在标本盒里，而青春会被量化成分数，刻在倒计时牌上,变成一道道冰冷而精确的刻度。

宿舍楼下的路灯坏了三天，管理员说等高考结束再修，林晚每晚回宿舍都要经过那段漆黑的走廊，手电筒的光柱里飞舞着无数小虫，像一群迷途的魂灵，扑向那点微弱的光明，然后又撞得晕头转向，她总觉得黑暗里有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目光比老周的红粉笔更灼热，比倒计时牌的"0"更令人窒息，有次她听见隔壁班的女生在低声啜泣，说是梦见自己交了白卷，考卷上的名字变成了别人的，林晚悄悄把《圣经》里"恐惧"的章节抄在笔记本扉页，尽管她从不信教，但她需要某种力量，哪怕是虚构的,来对抗这铺天盖地的焦虑。

体检那天，校医用听诊器听着林晚的心跳，眉头越皱越紧。"你这孩子，心跳怎么这么快？"林晚看着听诊器里传来的擂鼓声，忽然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整个高三教学楼的心跳，两千多个年轻的心脏被同一根无形的线串联着，在六月的阳光下共振，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校医在她的体检表上写下"神经衰弱"，这个词让她想起外婆抽屉里的那些安眠药瓶，玻璃瓶里装着的不是药片，而是被切碎的梦境，是外婆在那个漫长雨夜里，用来对抗无边寂寞的武器，而现在，她也拥有了这样的武器，只是味道更苦,更涩。

高考前一天晚上，林晚把所有的课本都堆在操场中央，点燃了打火机，火焰蹿起来的时候，她看见那些印刷体的字母和数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像一群获得自由的精灵，在夜色中欢快地舞蹈，火星飞向夜空，像无数只萤火虫在跳舞，明明灭灭，转瞬即逝，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教她的童谣："萤火虫，飞高高，飞到明朝卖新醅。"可明天没有新醅，只有印着准考证号码的考场，只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也映红了她的眼，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焚烧书本,还是在焚烧那个曾经的自己。

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林晚闻到了熟悉的樟脑丸气味，她忽然觉得这场考试像一场盛大的葬礼，埋葬的是那些被忽略的蝉鸣、被撕毁的漫画、被藏起来的MP3，还有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和再见，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仪扫描她的身体，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医院里的CT机，她突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考场里显得有些突兀，原来高考和癌症都是命运设置的关卡，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身体的死刑，一个是社会的死刑，一个是肉体的消亡,另一个是灵魂的规训。

当铃声响起，林晚放下笔的那一刻，听见窗外的梧桐叶在沙沙作响，那声音像极了小时候外婆摇着蒲扇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在这个夏天了，就像那些被晒书场曝晒过的旧书，虽然虫蛀了纸页，却在霉斑里长出了新的故事，那些故事成长，失去，也重生，走出考场时，她看见阳光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光斑，像无数只重新飞起来的蜻蜓，自由，轻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飞向那个未知的、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