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火车,高考火车上后妈去北京游
《铁轨上的十八岁》
绿皮火车像一头疲惫而执拗的老黄牛,喘着粗气,在华北平原无尽延伸的铁道线上缓缓前行,车窗外,六月的麦田翻涌着金色的波涛,风过处,麦浪如丝绸般起伏,偶尔掠过几排挺拔的白杨树,阳光穿过繁密的枝叶,筛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碎银般洒在林小雨的眼角,她倚着冰凉的车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那曲折的轨迹,竟与她此刻纷乱的心思如出一辙。
这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一次独自踏上远行的路,掌心那张被汗水浸得微微发软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红色的校徽在昏暗的车厢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睛,邻座的大叔正用浓重的乡音对着电话那头吼着:“娃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那洪亮的宣告,引得周遭旅客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林小雨下意识地低下头,将脸埋进那本早已翻烂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那个熟悉的logo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像是对过去苦读岁月的某种无声嘲弄。
火车驶过一个小站,汽笛声划破长空,一群背着画板、行色匆匆的考生涌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央美速写考题的刁钻,颜料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单调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生动,林小雨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靠窗的考场,监考老师踱步时,皮鞋敲击地面的“咔哒”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尤其是最后十五分钟,她死死盯着那道解析几何大题,铅笔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摸向书包,指尖触碰到那支陪伴了她三年的晨光中性笔,笔杆上,用透明胶带郑重其事粘住的“必胜”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夜色如墨,渐渐染透了天际,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靠,仅有的十分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林小雨跟着稀稀落落的旅客下车透气,站台上,一位守着煤炉的老太太正在叫卖茶叶蛋,铝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茶香混着蛋香,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二十块钱零花钱,买了两个,蛋壳剥开,温热的蛋白裹着流心的蛋黄,热气氤氲,茶香直抵肺腑,这平凡的味道,竟是她十八年来尝过最极致的鲜美,站台对面的铁轨上,一列特快列车呼啸而过,带起的疾风卷起她的发梢,刚扎好的马尾辫瞬间散开,凌乱地拂过脸颊,车窗里透出的点点灯光,连成一条流动的星河,璀璨而短暂,转瞬即逝。
回到车厢,邻座已换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他正专注地翻着一本《信号与系统》,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排列的公式,男生注意到了林小雨身上未脱下的校服,主动搭话:“同学,也是去北京?”“嗯,中财。”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干涩,男生眼睛一亮:“巧了,我北航的!咱们校友啊!”他的热情像一束光,瞬间驱散了车厢里的沉闷,他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自己的备考故事:刷题到凌晨的疲惫,模考失利后在操场一圈圈奔跑的孤独,查到分数时全家人喜极而泣的狂喜……林小雨静静地听着,心中那块因高考而紧绷的石头,似乎悄然松动,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夜,原来每个人都曾以自己的方式,在经历着相似的挣扎与坚持。
火车驶入隧道,世界瞬间被黑暗吞噬,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鬼魅般的光,林小雨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了高考最后一场结束时,她走出考场,看见母亲正站在烈日下的梧桐树下,手里紧紧攥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母亲没有问一句考得怎么样,只是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回家,妈给你做红烧肉。”那一刻,林小雨强忍了一整天的委屈、疲惫与不确定,终于化作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
黎明破晓,天际泛起鱼肚白,火车终于驶入北京西站,站台上人潮涌动,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拉着行李箱的、背着双肩包的、举着接站牌的……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向往,林小雨站在车厢门口,深吸一口北京的空气,微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草香,沁人心脾,远处,长安街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壮丽的画卷。
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踏入高中校门的自己,那时懵懂而青涩,未曾料到,这三年会遇见那么多的人和事,经历欢笑与泪水,收获成长与蜕变,她想起班主任说的“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想起同桌在她熬夜刷题时默默递来的那杯热牛奶的温度,想起父亲每次家长会后那句“尽力就好,爸为你骄傲”……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电影蒙太奇在脑海中闪回,所有画面都定格在脚下这条延伸向远方的铁轨上,坚定而充满力量。
林小雨拉起行李箱,轮子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挺直脊背,走向出站口,晨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崭新的、铺满阳光的铁轨,坚定地通向那个名叫“大学”的远方,也通向她波澜壮阔的、崭新的人生,她知道,这趟火车的终点并非北京,而是梦想的序章,而那些在铁轨上颠簸、在光影中流转的十八岁时光,终将化为她生命中最厚重、最珍贵的行囊,伴随她走向更远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