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诗人,高考诗人范围
《墨痕未干》
当最后一道铃声刺破六月的燥热,陈默合上笔盖的瞬间,听见金属与纸面碰撞的轻响,清越如玉石相击,这声音像极了他藏在草稿纸边缘的诗句——那些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题海淹没的平仄,终于挣脱束缚,浮出水面,考场里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中,他望向窗外,梧桐叶在风里翻涌,脉络分明,像一本摊开的《唐诗三百首》,而他在答题卡上刚刚写完的,并非函数与解析几何的标准答案,而是整整三年的隐秘诗篇,字字句句,都镌刻着青春的倔强与梦想。
陈默的高中生涯,是从一本被没收的《宋词精选》开始的,高一那年,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三角函数,他却低头在课本的空白处,用极细的笔尖临摹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正当他沉醉于"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的意境时,一支粉笔头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桌前,班主任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边。"陈默!"班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耳畔,那本《宋词精选》被没收时,书页间还夹着半张写满《声声慢》的纸,第二天,教室后墙的"违纪公告"栏里,多了他的名字,红笔圈出的"早恋苗头"和"不务正业"评语,与月考成绩单上鲜红的"59"分并肩而立,刺得他眼睛生疼,那天放学,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教学楼后的荒地,那里有一面斑驳的断墙,他从口袋里摸出半截粉笔,踮起脚,在墙上写下"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墨迹未干,教导主任的身影便出现在墙角,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用袖子将那行字擦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像一句未说完的誓言,也像他心中悄然萌发的、对自由的向往。
从那以后,陈默的诗歌成了一条地下的河流,在应试教育的土壤下暗自涌动,他成了最会伪装的"好学生":早读时,他将诗集巧妙地夹在政治书里,当同学们齐声朗读"物质决定意识"时,他的眼神却飘向了"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壮阔;英语听力播放的间隙,他会迅速在草稿纸上默写"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晚自习后,他会刻意绕远路回家,只为在昏黄的路灯下,捕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朦胧意境;草稿纸的背面,成了他专属的诗坛,写满了长短句,而在交卷前,他会用橡皮仔仔细细地将它们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他的同桌林晓,是一个心思细腻如水的女孩,她总能在他低头演算、眉头紧锁时,不着痕迹地塞给他一张小纸条,有时是一句诗,有时是一个鼓励的笑脸,那些纸条上,最常出现的是李商隐的诗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那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码,是枯燥高压的高中生活中,一抹最温柔的色彩。
高三下学期的模考,陈默的语文成绩像坐了火箭般蹿升到年级前十,但数学却依然在及格线边缘徘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班主任找他谈话的那个午后,办公室窗外的玉兰花正在悄然凋落,花瓣打着旋儿落下,像一张张被揉皱又摊开的试卷。"陈默,"班主任把他叫到身边,翻开他的作文本,扉页上用娟秀的小楷抄满了诗词,"老师知道你很有才华,文采斐然,但高考不是写诗,它是一场需要标准答案的战争。"办公室里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声响,照得他手心的汗反着光,有些刺眼,他想起父亲在工地上扛水泥时磨出的厚厚老茧,想起母亲在夜市卖烧烤时被烟火熏黑的手指,想起他们期盼的眼神,终于,那句在喉咙里滚烫了无数遍的"我偏要写",被他咽了回去,换成了低低的、带着一丝不甘的:"我知道了。"
冲刺的日子里,陈默将那本视若珍宝的诗集锁进了抽屉的最底层,贴上了一张写着"高考结束前,禁止开启"的纸条,他开始疯狂地做《五三》真题,整理厚厚的错题本,在数学草稿纸上反复推导同一个公式,直到笔尖划破纸张,无数个深夜,当他被一道解析几何题困得头晕眼花时,他会悄悄摸出藏在枕下的《苏轼词集》,指尖轻轻划过"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字样,仿佛能听见千年前的风雨声穿越时空,与窗外的夏蝉鸣叫交织在一起,给他带来片刻的宁静与力量,林晓依然会在他的笔袋里塞纸条,有时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宽慰,有时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鼓励,那些诗句,像暗夜里的星辰,像迷雾中的灯塔,让他在函数图像与几何证明的迷宫里,始终能找到回家的方向,不曾迷失。
高考前三天,陈默在整理书桌时,意外发现抽屉深处多了一个朴素却精致的笔记本,他好奇地翻开,扉页上是林晓清秀的字迹:"赠予我亲爱的诗人,愿你笔锋所至,梦想开花。"里面贴满了她手抄的唐诗宋词,每一页都用心地画着小小的插画: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月色,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外风光,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静谧孤高......最后一页,没有画,只有一行字:"陈默,愿你合上笔盖的刹那,有侠客收剑入鞘的骄傲。"陈默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极了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那片承载了他整个青春的、未干的墨痕。
考试结束那天,阳光格外灿烂,陈默走出考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梧桐树下的林晓,她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铺在柏油路上,像一首未完成的诗,充满了无限的可能,陈默笑着走过去,听见她轻声说:"我填的志愿是南京大学的中文系,你呢?"陈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那是他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后,趁着监考老师收卷的间隙,匆匆写在草稿纸背面的诗:
"三年磨剑试锋芒,墨痕未干心已狂。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教日月换新章。"
林晓念完诗句,栀子花的香气愈发浓郁,他们相视一笑,看见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像极了陈默诗稿里,那些曾经被压抑、却从未熄灭的梦想与远方,而此刻,墨痕未干,青春正好,他们正站在人生第一个盛大考场的门外,准备用未来的岁月,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最动人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