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 高考,90后 高考学校不在户籍地怎么办
《那年夏天的铅笔盒》
2008年的夏天,空气里浮动着樟树籽的清冽与粉笔灰的微涩,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悠然响起时,林晓雨的铅笔盒“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几支2B铅笔滚过沾了汗渍的草稿纸,在雪白的答题卡上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蓝线,像几道仓促的青春印记,她慌忙蹲下去捡,视线里,监考老师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恰好停在眼前,鞋尖精致,像两簇在寂静考场里跳动的火焰,灼热了她的脸颊。
那年我们十八岁,身着一成不变的蓝白校服,却总爱将校裤的裤脚高高卷至膝盖上方,露出一双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那是我们无声的叛逆与张扬,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今日披星戴月,明朝蟾宫折桂”几个大字被值日生擦得边缘模糊,粉笔的残迹在阳光下浮动,恰如我们对未来的想象——宏大、明亮,却又带着一丝看不清轮廓的迷惘,晚自习的灯光永远白得刺眼,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映照得一片反光,前排男生的板寸头精神抖擞,而后排的女生,总在厚厚的课本下,悄悄垫着一本《最小说》,在题海中偷渡着青春的梦。
林晓雨的铅笔盒是铁皮的,上面印着一只早已褪色的卡通猫,眼神慵懒而温柔,那是她初一时,用攒了整整半年的零花钱,在小镇唯一的文具店里郑重买下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三支铅笔:一支用来在答题卡上填涂未来,一支在草稿上演算纷繁的公式,还有一支,则永远被削得尖尖的,像个沉默的哨兵,随时准备替补,她的同桌张远,总爱打趣她:“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老古董?自动笔多省事。”林晓雨听了,从不辩解,只是默默地将铅笔盒往自己这边推了推,指尖轻轻摩挲着盒盖上那只猫的耳朵,那里因长年累月的触碰,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温暖的凹痕。
高考前三天,最后一节班会课,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一向不苟言笑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着说着竟突然红了眼眶。“孩子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属于我们的教室里了。”话音刚落,阳光恰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来,在空气中飞舞的粉笔灰里,切割出一条条金色的、通往未来的通道,林晓雨不经意地回头,看见后排那个平时最爱趴着睡觉的男生,此刻正偷偷用手背抹着眼泪,窗外的玉兰花不知何时已落了满地,洁白的花瓣铺了一地,像一场无声的、突如其来的雪,覆盖了我们兵荒马乱的少年时代。
考试那两天,整个城市仿佛都为我们按下了静音键,考点外,交通管制,家长们撑起的遮阳伞连成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焦虑而温柔地包裹着那座承载着无数希望的考场,林晓雨的妈妈特意穿了件新买的红色衬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装着绿豆汤的保温杯,在人群中踮着脚尖张望,看见林晓雨的身影,她立刻迎上来,将剥好的巧克力和一小瓶风油精一股脑塞进女儿的包里,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别紧张,晓雨,正常发挥就行。”林晓雨抬头,在妈妈强装的笑容里,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似乎比去年又深了许多,像时光刻下的温柔烙印。
数学考试那天,林晓雨在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上卡了壳,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聒噪得像一股失控的电流,反复穿过她的耳膜,她握着铅笔的手心沁出湿冷的汗,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钢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沮丧的洞,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张远考前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她悄悄打开铅笔盒,那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正安静地贴在盒盖内侧,上面只有三个字:“别怕,我们都在。”那简陋的笔迹,此刻却像一束微光,瞬间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查分那天夜里,空气紧张得仿佛一触即碎,林晓雨和妈妈并肩守在电脑前,鼠标的刷新键被一遍遍按得发烫,当屏幕上终于跳出那个决定命运的数字“568”时,妈妈再也抑制不住,突然失声哭了出来,林晓雨却异常平静,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桌上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铅笔盒,盒身上的卡通猫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温柔,那一刻,所有的紧张、焦虑、期待,都烟消云散,她突然觉得,无论结果如何,那段拼尽全力的时光,本身就已是无上的勋章,后来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张远在那道他同样不会做的解析几何题下,用铅笔写满了“加油”,虽然那道题他最终一分未得,但他用这种方式,为自己,也为所有并肩作战的战友,完成了最后的呐喊。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在一家装潢雅致的餐厅里举行,当林晓雨看见张远西装革履地走进来时,几乎有些认不出这个当年总爱嬉皮笑脸的男孩,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赋予了他沉稳的气质,他手里,竟还拎着那个熟悉的旧铁盒,在全桌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中,他走到林晓雨面前,轻轻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支磨得短短的铅笔,笔杆上的油漆早已斑驳,那一刻,满桌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那个小小的铁盒上,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像极了那年夏天,我们用青春和汗水,在草稿纸上写下的无数个闪闪发光的未来。
在林晓雨明亮的办公室里,那个褪色的铅笔盒依然被郑重地摆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它早已不是一件文具,而是一枚时间的琥珀,封存着一段滚烫的青春,她偶尔会把它拿出来,轻轻打开,里面的铅笔早已短得无法握住,也无法再写出清晰的字迹,但盒盖上那道深深的划痕,却依然清晰可见——那是高考结束那天,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和更沉甸甸的梦想,走出考场时,不小心在门框上磕出来的,那道痕,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也像一个永恒的微笑,提醒着她,曾经有一个夏天,有一群人,有一场名为“高考”的战役,我们全力以赴,我们无悔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