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总分3,高考总分300分能上什么学校
三分之境
六月的阳光,稠得像融化的金子,将县城中学那面斑驳的公告栏烤得滚烫,林小满像一片被风卷来的叶子,无声地挤在攒动的人潮里,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抵御着那份即将揭晓的惶恐,直到那一串冰冷的数字,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眼帘——语文3,数学0,英语0,综合0,总分3。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周遭瞬间炸开的议论声、叹息声、惊讶声,汇成一片模糊的嗡鸣,她什么都听不见,视野里,只剩下公告栏上自己那个孤零零的名字,和旁边那个同样孤零零的“3”,它像一枚被钉在荒原上的耻辱牌,又像一颗坠入深渊的石子,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终结。
她记得,交卷前的最后一分钟,她还在语文作文的方格里,一笔一划地写着“我的母亲”,母亲李秀兰在县纺织厂的织布机前挡车,双手常年被冰冷的纱线勒出深红的印痕,夜里疼得睡不着,只能发出压抑的、细碎的抽气声,她想写母亲如何把发黄的饭盒里唯一的鸡蛋省给她,想写母亲蹲在冰冷的公共厕所里,用冻得通红的手搓洗她校服上蹭到的泥点时,那佝偻的背,像一张被生活拉满的弓,可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她突然想起了母亲上周红着眼眶,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小满,要是考不上,妈就跟你一起去南方厂里剪线头。”
她只写了七个字:“妈,我不想你累。”
这七个字,大概被阅卷老师当成了考场上的玩笑,随手给了3分,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同情,或许,只是对这个分数的某种无声的注脚。
回家的路,被夕阳拉得格外漫长,巷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晒得卷了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蝉鸣声嘶力竭,像是在替她喊出那句堵在喉咙口、滚烫得快要灼伤自己的“对不起”。
推开家门,一股绿豆汤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李秀兰正蹲在灶台前,用蒲扇轻轻扇着灶火,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年轻却已显憔悴的脸庞,听见动静,她回过头,围裙上沾着几点雪白的面粉,那抹温暖的笑容在触及林小满表情的瞬间,如薄冰般凝固、碎裂。
“考……考得怎么样?”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手里搅动汤勺的木柄,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是在为某种不祥的预兆打着节拍。
林小满把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成绩单,放在了掉漆的八仙桌上,那个“3”,像一块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烙铁,烫得她的眼睛阵阵发酸,李秀兰默默地擦了擦手,有些粗糙的手指拿起成绩单,她的目光在那串数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林小满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胸腔的闷响,她轻轻放下纸,转身去舀绿豆汤,碗沿磕到锅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喝碗汤,解暑。”她把碗递过来,指尖还在微微地颤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我去趟你张叔叔家,他厂里好像在招包装工,管吃住。”
林小满猛地抬头,像被火苗燎到一样:“妈,我不想去厂里。”
“那你想去哪?”李秀兰的声音突然拔高,像一根绷紧的弦,但很快又软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小满,妈没读过多少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人活着,总得吃饭,总得往前走啊,不是吗?”
那晚,林小满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墙上那张从旧杂志上剪下来的星空图,初中时,她总指着星空对母亲说,以后要当天文学家,去探索宇宙的奥秘,李秀兰就笑着,用攒了许久的钱给她买来一整包星星贴纸,把她的房间贴得像个迷你的小宇宙,可现在,那些贴纸早已在岁月里卷了边、褪了色,而她的那个“宇宙”,也只剩下那个刺眼的、让她无处遁形的“3”。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秀兰还是出了门,林小满在家默默地收拾行李,把一本本写满笔记的课本、一张张画满草稿的试卷,一本本塞进纸箱,翻到物理课本时,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掉了出来,是同桌陈默的字迹,力透纸背:“别怕,就算考0分,你也是我见过最会讲故事的人。”
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偷偷在校刊上发表过一篇短篇小说,写一个纺织女工的女儿,用捡来的碎布片,在阁楼的窗边拼出了一幅属于自己的星空,陈默说,他读到结尾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束微弱的光,曾照亮过她多少个孤独的夜晚。
中午,李秀兰回来了,脸上竟带着一丝少有的笑意:“张叔叔说,包装工的名额满了,他表妹在老街开书店,叫‘拾光书屋’,正缺个整理货架的,一个月两千,还管午饭。”她顿了顿,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旧花布裹着的小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码好的零钱,最大面额是50,更多的是一元、五角的硬币,还有几毛的纸币。
“这是我这两年攒的,三千块。”李秀兰把钱塞进女儿手里,语气轻快得像在谈论一件喜事,“你拿去买个二手电脑,你不是喜欢写东西吗?书店晚上不忙,你还能……还能接着写。”
林小满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布料的纹理硌着她的手心,她突然想起,母亲每天下班后,总要绕远路去菜市场,捡拾别人不要的菜叶,还总说:“回去拌着豆腐,能吃两顿。”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那些硬币上,冰冷一片,却烫得她心口发疼。
书店在老街的尽头,叫“拾光书屋”,老板娘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叫她周姐,她看了林小满一眼,目光平静而深邃,没有追问成绩,只是指了指一排排书架,说:“书要按类别放,轻拿轻放,就像对待我们生命中那些珍贵的回忆。”
林小满点点头,开始整理书架,她发现这里的旧书都带着温度,书页里夹着干枯的薰衣草,或是泛黄的便签,上面是陌生人的笔迹:“1998年夏,读完这本书,我决定去北京闯一闯。”“2015年春,送给她,愿她如书中人般勇敢。”每一本书,都是一个被尘封的故事。
每天晚上,书店打烊后,林小满就坐在角落里那张旧书桌前,用李秀兰给她买的二手电脑,敲打着键盘,她写巷口那棵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老槐树,写母亲手上那道道被岁月和纱线共同勒出的红痕,写书店里那些带着体温和故事的书,周姐会给她泡一杯清甜的菊花茶,坐在对面,安静地听她念刚写的段落,然后总会笑着说:“小满,你的文字里有光,能照进人的心里去。”
三个月后,林小满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本地报纸的副刊上,那篇散文的名字,就叫《三分之境》,她写道:“那个‘3’,不是人生的句点,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序章,它像在无尽的黑暗隧道里走了太久,终于窥见的一束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我看清脚下的路,让我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她拿到第一笔稿费那天,去给李秀兰买了一双柔软的布鞋,母亲试穿时,脚上那些常年被厂里硬邦邦的胶鞋磨出的老茧,终于得到了温柔的安抚,眼泪掉在崭新的鞋面上,她笑着说:“这鞋,真舒服,比厂里的胶鞋舒服多了。”
冬天来的时候,林小满的第一本小说集出版了,封面是她自己画的:一个女孩站在璀璨的星空下,手里攥着一块拼布,上面用五彩的碎布缀满了星星,熠熠生辉,新书签售会那天,“拾光书屋”里挤满了人,陈默也来了,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