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与高考,京剧高考加分吗
锣鼓声中的高考场
清晨六点的北京,尚在薄雾中沉睡,胡同深处却已传来清脆的锣鼓点,王师傅握着那把鬃毛已有些稀疏的笔刷,蘸饱了浓墨,在孙子的额间,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个雄浑的“将”字,铜镜里,少年惺忪的睡眼与脸颊上那抹鲜艳的油彩,构成一种奇妙的反差,仿佛古老的艺术瞬间唤醒了一个沉睡的灵魂。
“今儿个是高考倒计时百日,爷爷给你扮个《定军山》的老黄忠,保准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温柔地抚过那顶描金凤翅冠,台案上的蟒袍在晨光中泛着岁月浸润的温润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荣光。
这场跨越百年的精神对话,始于十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盛夏,彼时,还是初中生的林晓,在梅兰芳大剧院第一次被京剧的唱腔深深击中,当程派青衣的水袖如云似雾般翻飞,那如泣如诉的唱腔在剧场穹顶下回荡时,她忽然想起语文课本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古老描述,那时的她还无从知晓,这门在同龄人眼中略显“老气横秋”的艺术,竟会成为她日后备战高考时最坚实、最隐秘的精神支柱。
高三教室的墙上,鲜红的倒计时日历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笔记与试卷覆盖,林晓的语文课本扉页上,除了龙飞凤舞的励志签名,更工整地抄录着《霸王别姬》的经典唱词:“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这句西皮原板,在她眼中,早已被拆解成一座蕴藏丰富的文言文实词与虚词的宝库,每当复杂的数学公式让她陷入思维的泥沼,她便会悄悄戴上耳机,让梅派《贵妃醉酒》那婉转悠扬的旋律在耳畔流淌,那流转的腔调,仿佛拥有魔力,能解构世间一切繁复的难题,让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京剧与高考,这两条看似平行的生命轨迹,在林晓的笔记本上奇迹般地交汇、开花、结果,她甚至别出心裁地用京剧的“四功五法”来梳理和记忆知识点:“唱、念、做、打”对应着“听、说、读、写”;“手、眼、身、法、步”则巧妙地演化为解题的逻辑链条,历史老师曾惊叹于她能将“安史之乱”的宏大叙事与《长恨歌》的舞台悲情完美结合;而语文老师更是在她的作文里,读出了《牡丹亭》般流转千回的文学底蕴,那些曾经被视为负担的京剧知识,此刻都化作了试卷上熠熠生辉的加分项。
百日誓师那天,林晓特意穿上了母亲亲手缝制的、缀着精致盘扣的衬衫,当全校师生山呼海啸般齐喊“冲刺”时,她脑海里响起的,却是《智取威虎山》中“今日痛饮庆功酒”的激昂唱段,这种奇妙的通感,让她在后来的模拟考中屡创佳绩,她开始渐渐明白,京剧教会她的,早已超越了唱腔与身段,更是一种面对挑战时举重若轻的从容气度——就像老生亮相时的气定神闲,又如青衣水袖收放间的张弛有度。
高考前夜,王师傅破例没有教孙子吊嗓子,老人颤巍巍地打开那只紫檀木匣,取出珍藏的余叔岩老唱片。“当年我考戏校时,师父就让我反复听这段《捉放曹》。”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光,“听着听着,就自然懂得了什么叫‘千斤话白四两唱’,什么叫于无声处听惊雷。”林晓将耳机轻轻按在爷爷耳边,唱片里苍凉的胡琴声与窗外的蛙鸣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跨越时空的交响,慰藉着两代人的紧张与期盼。
考场的铃声骤然响起,林晓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不是坐在考场,而是正要登上长安大戏台的台口,当她写下第一笔时,一个熟悉的唱段在脑海中浮现——《锁麟囊》里“春秋亭外风雨暴”的急板,那些在晨曦微光中苦练基本功的清晨,在后台小心翼翼帮忙勒头绳的午后,在剧场寂静一隅抄录唱词的夜晚……所有与京剧相关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笔尖下源源不断的力量,交卷铃响的刹那,她仿佛看见自己水袖轻扬,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亮相。
放榜那天,阳光正好,林晓带着那张承载着梦想的录取通知书回到老宅,王师傅正在教小孙子唱《铡美案》,“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的唱腔,穿透了四合院的青砖灰瓦,响彻云霄,老人接过通知书,布满皱纹的手指,一遍遍、轻轻地抚过“中国戏曲学院”那几个烫金大字,忽然间,他精神一振,亮开嗓子唱起了《定军山》的高亢西皮:“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少年不解其意,却被爷爷激昂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那铿锵的锣鼓点,踩着笨拙而认真的方步,转起了稚嫩的圆场。
夕阳西下,祖孙俩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被拉得很长,很长,林晓忽然彻悟,京剧与高考,从来不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而是一场传承与创新的庄严接力,当年轻一代在考场上为未来奋笔疾书时,古老的唱腔正以另一种方式,在他们的血脉中悄然延续;当水袖翻飞间演绎着千年故事时,新一代的传承者也正用青春的活力,为这门古老的艺术注入全新的生命力,这,或许就是文化最动人的模样——在时光的长河里,它永远保持着年轻的心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