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高考看考场,成人高考看考场吗
《考场的刻度》
清晨六点,城市尚在酣睡的余韵中,林薇已静立于成人高考考场的警戒线外,一阵秋风掠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她磨白的帆布鞋边盘旋、坠落,恍如十七年前那个同样微凉的清晨,彼时,她紧攥着那张被手心汗浸湿的准考证,在县一中的青石板路上来回踱步,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拂动着书包上母亲连夜缝补、犹带棉絮的针脚,而今,她身着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晨曦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右手紧攥的牛皮纸袋里,除了崭新的准考证,还有两支备用的黑色签字笔,笔杆的冰冷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踏实。
警戒线内,监考老师正用卷尺一丝不苟地测量着课桌间距,金属尺子与冰冷地面碰撞的“咔哒”声,在空旷的教学楼走廊里激起细碎而清脆的回响,像某种精准而庄严的倒计时,林薇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片青翠的玉米地,父亲的话语混着牛的哞叫,从地头随风传来:“考场就像块磨刀石,能把人心里那些虚头巴脑的念想都磨掉,磨出真本事。”那时,她正因模拟考失利而躲在玉米地里无声地啜泣,裤脚沾满冰凉的露水,父亲的声音,竟与此刻卷尺的回响奇异地重合,成了她穿越十七年光阴的背景音。
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红色的考场分布图如一张精密的作战地图,密密麻麻的箭头最终指向三楼东侧,林薇顺着指示牌拾级而上,在楼梯转角,一扇窗户的玻璃上赫然裂开一道斜纹,像一道未曾愈合的旧伤,她下意识地伸出指尖,触碰那道粗糙而冰冷的裂痕,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高考前夜,她就是站在这扇窗前,看见父亲蹲在楼下昏暗的角落里抽烟,烟头的红明明灭灭,将他佝偻的脊背剪影成一座沉默而孤高的山,那山的轮廓,至今仍是她心中难以磨灭的烙印。
三楼走廊弥漫着消毒水与陈年粉笔灰混合的独特气味,103考场的门牌号被无数次擦拭,边角的漆皮早已斑驳,露出底层的白,林薇轻轻推门而入,三十张课桌如列队的士兵,整齐划一,桌面残留着上一场考试留下的涂鸦与刻痕,像一张张无声的留言板,她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缓缓划过桌面那些凹凸的印记,忽然,一道深深的划痕里,竟嵌着半截早已褪色的圆珠笔芯,蓝色的笔芯干涸凝固,像一枚被封存的时光胶囊,悄然泄露了某个少年或少女的秘密。
随着试卷分发下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汇成一片细密的潮汐,林薇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展开语文试卷,现代文阅读的篇目赫然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那些熟悉的文字,如久别重逢的老友,带着生命的温度与重量,跃然纸上,她忽然想起复读那年,语文老师总在早读课上带着他们朗读这篇文章,声音洪亮,试图驱散清晨的寒雾与少年心中的迷茫。“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记得,它的位置,那想必是儿时曾去过的地方。”彼时,她尚不解命运的深意,只觉得那声音能暂时抵御周遭的寒冷与不安。
考试中途,有考生举手提问,监考老师踱步解答的皮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林薇望着老师鬓角的白发,目光恍惚间穿越了时空,她想起了当年监考她的班主任,那位总爱用红色钢笔在试卷上画出蜿蜒波浪线的老人,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曾让她觉得像春蚕在桑叶上温柔地啃食,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笔袋里的钢笔,那是结婚时丈夫送给她的礼物,笔帽内侧,用极细的字体刻着“坚持”二字,考场灯光下,那两个字正泛着温润而坚定的光泽。
交卷铃声响起时,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斜斜地洒在窗外的香樟树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薇走出考场,看见许多考生正聚在走廊里热烈地讨论着答案,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忽然想起十七岁的自己,也是这样走出考场,然后在金色的夕阳里,飞奔向校门口那个沉默等待的父亲,书包里的文具盒随着她的奔跑叮当作响,那清脆的银铃声,是她青春里最动听的乐章。
回家的路上,林薇路过一家文具店,橱窗里,崭新的考试套装琳琅满目,她驻足片刻,目光最终落在那些印着“加油”字样的笔袋上,她的思绪再次飘远,想起父亲当年用零碎布头给她缝制的书包,针脚细密而坚韧,像极了母亲掌心的纹路,承载着最朴素也最厚重的爱,她走进店里,买下一支黑色签字笔,笔杆上刻着“不负韶华”四个字,握在掌心,留下一种温暖的、充满力量的触感。
夜幕降临时,林薇坐在书桌前,将今天的准考证仔细地夹进《我与地坛》的扉页,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散落人间的星辰,温柔地注视着她,她终于彻悟,成人高考的考场里,没有了监考老师的目光,没有了父母的殷切期待,只剩下自己与灵魂最坦诚的对话,那些刻在课桌上的深痕,那些印在试卷上的铅字,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记忆,都在此刻汇聚成一条温暖的河流,提醒她:人生从来不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的累积与沉淀,就像此刻窗外的灯火,每一盏都看似微弱,但当它们一同亮起,便足以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照亮我们前行的路,而她,既是那行路人,也是那点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