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高考车,江苏高考车来车往
《六月的长路》
六月的江苏,梅雨季的前奏已在闷热空气中悄然酝酿,当第一缕晨雾漫过南京城的琉璃瓦,将明城墙的轮廓晕染成一幅水墨画时,一辆车牌号为苏A·0G786的高考专用车已静停在巷口,这辆车身印着"爱心送考"字样的新能源大巴,通体流线型设计,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银色光泽,像一枚承载着万千期盼的银梭,即将在城市的经纬间穿梭,编织无数家庭的希望与梦想。
司机老周用指腹反复摩挲着方向盘上褪色的红绸带,那绸带边缘已有些起毛,却依然鲜艳如初,这是他第七年担任高考送考司机,也是这座城市"爱心送考"车队里最年长的志愿者,二十年前,他正是坐在这座城市的黄色校车里,将那张写满公式的答题卡揉成一团塞进衣兜,窗外是梧桐叶隙漏下的斑驳阳光,和同伴们压低声音的讨论,如今那辆校车早已化作废铁,而他掌心的温度,却始终保留着当年方向盘的触感——一种混合着皮革与汗水的、属于青春的粗糙质感,后视镜里,后排女孩正将准考证反复检查后放进透明文件袋,阳光透过车窗在她发梢跳跃,碎金般的光点落在她微蹙的眉间,像极了当年自己女儿第一次走进考场时的模样,既倔强又让人心疼。
车辆驶过秦淮河时,老周特意放慢了速度,仿佛要为这特殊的旅程多留一分从容,河面游船如织,悠扬的江南丝竹随水波荡漾,岸边的柳枝拂过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恍惚间竟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那年女儿高考,他也是这样开着车,只是当时驾驶的是一辆二手夏利,空调坏了,只能靠车窗缝里透进的风解暑,女儿坐在后排,不停地用红笔圈划错题本,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眼神里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嘴唇无声地翕动,默背着英语单词,此刻后排的女孩突然轻声说:"叔叔,能放点轻音乐吗?"老周笑着按下播放键,德彪西的《月光》如流水般淌出,琴键的轻颤像一泓清泉,润湿了车厢里紧绷的空气,女孩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松弛下来。
经过长江大桥时,远方的吊塔正吊装着新的桥段,钢铁巨臂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老想起四十年前,自己就是坐着吱呀作响的摆渡船过江参加中考的,那时船工摇着橹,江水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脚,却仿佛在为这群赶考的少年加油呐喊,如今大桥飞架南北,送考车平稳地驶过桥面,桥下货轮鸣笛致意,汽笛声在江面上回荡,像是跨越时空的接力,后排女孩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别紧张,你已经准备了十二年,我们为你骄傲。"女孩飞快地回了个笑脸的表情,却悄悄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那里藏着一句未发送的回复:"我会的,妈妈,别担心。"
车辆拐进考点附近的街道时,路边已经聚集了众多家长,他们或站或坐,目光如炬地盯着考场方向,有人手持"金榜题名"的红色牌子,字迹遒劲;有人不停地踱步张望,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焦虑;还有人则默默地整理着孩子的文具,铅笔削得尖尖,橡皮擦得干干净净,老周注意到一位穿旗袍的母亲,旗袍上绣着并蒂莲,寓意"连中三元",她身旁的男孩穿着新衬衫,领口却因紧张而微微扭曲,手指反复拉扯着衣角,老周轻按两下喇叭,示意车辆停下,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块薄荷糖递过去:"当年我女儿也这样,含颗糖会好受些,清凉的能让人静下心来。"男孩接过糖,指尖微微颤抖,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像含苞的花朵终于绽放。
八点五十分,考生陆续下车,老周打开后备箱,将装有考试用品的应急箱递给带队老师,箱子里不仅有2B铅笔、橡皮、黑色签字笔,还有创可贴、风油精,甚至还有针线——去年有个考生的校服扣子突然掉了,是老周用十分钟蹲在考场外缝好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机器都熨帖,阳光突然刺破云层,金色的光束照在"高考加油"的横幅上,每个字都闪闪发亮,老周眯起眼睛,仿佛看到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时空里:二十岁的自己站在大学校门前,四十岁的自己目送女儿走进考场,六十岁的自己依然握着方向盘,向奔赴考场的孩子们挥手致意,车轮滚动的声音,始终在时光的长廊里回响,清脆而坚定。
当最后一辆送考车驶离考点,老周靠在座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自己站在大学校门前,身后是那辆陪伴他整个青春的黄色校车,车身斑驳,却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那辆校车早已化作钢铁洪流中的一道流光,但记忆里的汽油味、橡胶摩擦声和同伴们的嬉笑,却依然鲜活,他启动车辆,准备返回起点,却突然听到后排传来女孩的声音,清亮如铃:"叔叔,明年我也要开这样的车,送更多考生去考场。"老周从后视镜里望见女孩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六月的阳光,也映着一条通往未来的长路,这条路或许崎岖,但只要车轮不停,希望就不会熄灭,就像此刻,梅雨终于落下,细密的雨丝洗刷着城市的尘埃,也浇灌着无数正在萌发的梦想,在六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