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高考重庆试卷,重庆2017高考卷子
纸上山河
那年重庆的六月,暑气如熔化的铁水,将整座城市黏连在滚烫的地面,考场里静得只听见笔尖摩挲纸张的细响,那声音仿佛千万只春蚕,在寂静中啃食着命运的桑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操场上一排排沉默的香樟,叶片被阳光晒得卷了边,像被时代洪流烫伤的翅膀,在无风的午后微微战栗。
语文试卷发下来时,我的目光被作文题旁的一张老照片攫住,泛黄的纸页上,一群青年学生挤在简陋的教室里,课桌是粗糙的木板拼接而成,黑板坑坑洼洼,仿佛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粉笔灰,他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被骤然点亮的星子,闪烁着纯粹而灼热的光芒,照片下方,一行小字如烙印般清晰:“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个冬天。”
笔尖悬在稿纸上,迟迟无法落下,监考老师踱步的皮鞋声在走廊里回荡,那节奏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凝固的空气,我的思绪飘向远方,爷爷的身影在记忆中愈发清晰,他曾说,那年高考,他背着干粮走了三天三夜,脚底磨出的血泡泡了又破,破了又泡,考场设在漏雨的祠堂里,寒气顺着石缝钻进骨髓,他冻得握不住笔,只能一次次将呵出的热气暖在指间,那团白雾,是他与严寒对垒时唯一的铠甲。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神经上反复拉扯,我抬起头,看见香樟树的影子在试卷上轻轻摇晃,光影交错间,竟与照片里的斑驳教室悄然重叠,那些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他们的眼神穿透四十年的时光尘埃,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他们的课桌虽破,却托举起改变命运的千钧之重;他们的黑板虽斑驳,却写满了对知识最原始、最炽烈的渴望。
记忆的闸门再度开启,奶奶的故事涌上心头,她曾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因不识字,只能靠死记硬背辨认药方,有一次,她将“一两”误记成“一钱”,险些酿成大祸,自那以后,月亮成了她最忠实的伙伴,她在斑驳的土墙上反复书写,直到墨迹被晨光稀释,模糊了轮廓,她的手指关节因常年劳作而粗大变形,却总能以不可思议的精准,捻出最细的银针,刺向病痛的根源。
笔尖终于触碰到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如春蚕食叶,也似细雨润物,我写下:“那张照片里的青年,他们或许未曾想过,自己手中的笔,竟能画出山河的轮廓。”阳光透过窗棂,为稿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我仿佛看见,照片里的黑板上方,还留着一枚用粉笔画下的五角星,它不规则的线条里,跳动着一颗永不沉落的心。
考场里的空气仿佛开始流动,无数个沉睡的灵魂在文字间悄然苏醒,我听见后排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前排有个女生正对着照片出神,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折射出细碎的光,监考老师的皮鞋声不知何时停在了我的座位旁,他俯身看了看我的试卷,又望向窗外那排香樟,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随即,他轻轻叹息着走开了。
写到结尾时,夕阳正将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条通往时光深处的路,我写道:“四十年前的那场考试,不仅改写了无数人的命运轨迹,更在神州大地的贫瘠土壤里,种下了名为‘希望’的种子,我们坐在窗明几净的考场里,笔尖流淌的不仅是墨水,更是对知识的敬畏,对未来的郑重期许。”合上笔帽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时光深处的回响,那是由无数个奋斗的音符谱成的交响,是知识改变命运的雄浑乐章。
铃声响起时,暮色已悄然漫过窗台,我走出考场,看见香樟树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只挥舞的手臂,在向历史致敬,远处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如星辰洒落人间,璀璨而温暖,我知道,那张老照片里的青年,他们的梦想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而我们,正站在他们用知识与信念铺就的道路上,接过时代的笔,继续向着更远、更亮的光处,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