冫高考,冫高考红包
《冰河解冻时》
六月的风裹挟着夏日的燥热,却吹不散教室里凝滞的空气,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像一块透明的冰,悬在每个人心头,随着粉笔的每一次挪动,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周,而我的世界,早已被一场无形的冰河彻底封冻。
冰河的形成,始于三年前那个同样燥热的夏天,中考放榜那天,我以全市前五十名的成绩被这所重点高中录取,父母脸上的骄傲像一束聚光灯,将整个夏天照得透亮,他们反复摩挲着录取通知书,语气里满是笃定:"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必须全力以赴。"从此,我成了书桌前的囚徒,成了成绩单上冷冰冰的数字,成了老师口中"有希望冲击清北"的种子选手,可没有人问过,这颗种子是否愿意被种在名为"成功"的温室里,是否渴望过更广阔的土壤。
高三的生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个零件都被拧到最紧的状态,清晨五点半的闹钟是冰河的第一道裂痕,我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窗外的晨曦,而是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它们像沉默的士兵,列队等待我的检阅,课间十分钟被压缩成五分钟冲刺,用来背诵英语单词或推导错题公式;晚自习的灯光在十点熄灭,走出校门时,路灯的光晕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我的世界被压缩成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轨迹,连呼吸都带着公式般的精确。
最冷的是人与人之间悄然滋生的距离,曾经一起在操场上疯跑、分享零食的朋友,如今见面只交换一句公式化的"加油";同桌在笔记本写下"未来可期"的娟秀字迹,却在我问起梦想时沉默地合上本子,我们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深夜的宿舍里,借着月光偷偷抹眼泪,白天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班主任那句"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掉下去就什么都没了",像冰锥般扎进每个人的心里,结出坚硬的保护壳,也隔绝了温暖的阳光。
真正的冰封发生在二模失利后,那次考试,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从年级前五十跌落到一百五十开外,父母的电话从最初的失望变成尖锐的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在努力?"老师的谈话从温和的鼓励变成严厉的警告:"再这样下去,连一本线都悬!"我开始整夜失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变幻的光影,听着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冰河在脚下不断延伸、冻结,我甚至想过放弃,可"高考"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我的翅膀,也锁住了我的心跳。
直到那个蝉鸣聒噪的下午,我在走廊尽头遇见了老张,他是学校的保洁员,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握着拖把,却常常在窗台前凝视着那株玉兰树,见我愁眉苦脸,他停下手中的活,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窗外:"你看那花,去年冬天冻死了半边枝,今年不照样开得欢实?人啊,得像树一样,冻不死,总能缓过来。"他的声音像陈年的老酒,醇厚而温和,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老张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冰封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是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必须成功"的执念里?高考是一场考试,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刷题到深夜,而是翻开了一本搁置已久的《汪曾祺散文集》,读到他在《人间草木》里写的:"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书页,温柔地照亮了那些被忽略的美好。
冰河开始解冻,是从改变心态开始的,我不再纠结于一两次模考的得失,而是把错题本变成"寻宝图",标注出每一个知识点的漏洞;我不再害怕父母的期望,而是坦诚地告诉他们,我想考一所师范大学,将来成为一名语文老师,父母愣了一下,眼中的惊讶慢慢化释然,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只要你喜欢,我们永远支持你。"那一刻,我看见冰河下涌动的暖流,终于冲破了坚硬的冰层。
高考那天,阳光格外明亮,带着栀子花的香气,走进考场时,我深吸一口气,想起老张的话,想起汪曾祺的文字,想起那些在冰河下悄悄生长的勇气,铃声响起,我拿起笔,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笔尖划过答题卡的沙沙声,像是冰河解冻时的潺潺流水。
成绩出来那天,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或失落,分数比预估低了十几分,够不上心仪的师范大学,却也能进入一所不错的省属本科,父母说:"没关系,明年可以复读。"我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我报了本地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他们有些惊讶,但很快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释然,我知道,他们终于明白,孩子的人生不该被一场考试定义,而我也终于挣脱了冰河的束缚,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我坐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页上,像那年夏天老张指给我的光,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烂漫,恍惚间,我看见三年前的自己,正站在冰河的彼岸,向着春天跋涉,高考像一场漫长的冰河期,冻结了我的青春,也磨砺了我的勇气,但冰河解冻时,万物复苏,而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那里有花开的声音,有文字的温度,有不被定义的人生,还有无数个等待绽放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