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重新高考,27岁重新高考值得吗
《二十七岁的考场》
清晨五点半,闹钟在出租屋斑驳的墙壁上撞出沉闷的回响,林舟睁开眼,视线所及,天花板的裂纹如干涸的河床,蜿蜒着,诉说着时光的痕迹,这是他在这座名为“梦想”的城市里漂泊的第七个年头,也是他决心重返考场的第二百七十天,他缓缓坐起身,指尖触碰到床头那摞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五三真题》,封面早已褪色,一如他此刻被生活磨砺得略显粗糙的人生。
镜子里的男人,眼角已刻下细密的纹路,下巴冒出青黑色的胡茬,身上那件旧T恤被洗得发白,几乎与城市的晨雾融为一体,他站在那片微光里,像个不小心闯入青春派对的局外人,显得格格不入,昨天在超市,收银员小姑娘那句“叔叔,需要购物袋吗”还在耳边回响,他笑着摆手,转身时,玻璃门映出的那个身影,微微佝偻的背,像极了深秋里被霜压弯了腰的麦穗,沉默而倔强。
二十七岁的人生,本该是另一番光景,他在亲戚经营的小公司里做着会计,每天与密密麻麻的数字为伴,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生锈螺丝钉,日复一日地消耗着,却找不到任何意义,父亲的电话里,总带着催促:“你表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母亲的叹息则更长:“隔壁王阿姨家的二胎,都上幼儿园了。”亲戚聚会的酒桌上,他成了“还没开窍”的活标本,那些或同情、或探究、或略带轻视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那个加班到深夜的夜晚,他无意间瞥见办公室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在惨白的荧光灯下,那张脸苍白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幽灵,那一瞬间,十五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趴在课桌上,为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草稿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笔尖划出的抛物线,是一道绚烂的彩虹,那时候,他以为人生就像一道道待解的方程式,清晰、有序,且充满了无限可能,后来呢?后来,为了早日“自食其力”,他草草放弃了高中的校园,一头扎进了中专的校门,毕业后又随便找了份工作,将那条本该通往远方的路,走成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我想再试试。”当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行字时,他的手抖得厉害,那不是对失败的恐惧,而是对这种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生活的深深恐惧,当他鼓起勇气将这个决定告诉父母时,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父亲的声音传来,疲惫而沉重:“你可想好了,这个年纪还折腾,别人只会看笑话。”他攥紧了手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笑话就笑话吧,总比将来后悔强。”
递交辞呈那天,他将那张薄薄的纸放在老板老张的桌上,老张叼着烟卷,烟雾缭绕中,他皱着眉说:“小林,三十岁再成家立业也不晚,别折腾了。”林舟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他眼睛发酸,身后传来老张的一声悠长叹息,那叹息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重新拾起课本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艰难,三角函数的公式在他眼中如同天书,英语单词背了又忘,物理的受力分析更是让他头痛欲裂,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凌晨四点便爬起来背单词,深夜在题海中奋战到双眼干涩发花,有一次,他做数学题做到凌晨,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脸上压出一道深深的红痕,而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已将试卷洇湿了一大片。
最难熬的,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从前同事约他喝酒唱歌,如今他都一一婉拒,当周末的阳光洒满城市,别人在约会、逛街、享受生活时,他却将自己反锁在出租屋里,与冰冷的试卷为伴,有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他看见当年成绩总在末尾游荡的同学,如今已是一家小店的老板,那人端着酒杯走过来,带着几分醉意:“林舟,你还在折腾啥呢?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多好。”他笑着举杯,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呛得他眼泪直流,回程的公交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黑暗中,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总有一些瞬间,让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有一天深夜,他终于解出了一道折磨了他整整三天的数学难题,那份狂喜让他像孩子一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转圈,差点撞到头顶的吊灯,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穿着宽大的高中校服,坐在阳光灿烂的教室里,黑板上的粉笔字像一个个跳舞的小精灵,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醒来时,枕巾已一片湿润,分不清那究竟是梦的余温,还是喜悦的泪水。
春天悄然而至时,出租屋窗外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他每天路过小区花园,看着那些背着书包、步履轻快的少年们,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有一次,他帮邻居家的小学生讲题,孩子仰着稚嫩的小脸,认真地说:“叔叔,你讲得比我们老师还清楚呢!”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小学时,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很聪明,只是不够努力。”原来,那些被自己遗忘在角落里的星光,从未熄灭,它们一直藏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只等待一个被重新点燃的机会。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他把历年真题一张张贴满了整整一面墙,那像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也像一幅通往未来的星图,每天,他都站在这面墙前,用红笔仔细勾画着错题,那些红色的标记,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不再去在意旁人的目光,也不再为自己的年龄而焦虑,他清楚地知道,这既不是一时赌气,也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对自己人生最郑重、最勇敢的承诺。
考试那天,他走进考场时,心跳如擂鼓,周围是十八岁的少年们,他们像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在答题卡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林舟,二十七岁,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像春蚕在温柔地啃食桑叶,像一颗深埋地底的种子,正在奋力地破土发芽。
铃声响起,他放下笔,抬起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摇曳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鼓掌,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期待,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赢得了自己,毕竟,一个敢于在二十七岁的夏天,毅然决然地重新走进考场的人,本身就是一种胜利,就像窗外那棵历经风霜的梧桐树,即便被砍掉所有枝干,只要深埋于地下的根还在,就一定能在下一个春天,再次绽放出满树的生机与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