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没报名,高考没报名能补报吗
《六月未央》
六月的风,携着栀子花甜润的芬芳,悄然漫过梧桐道,画室里,林晚正全神贯注地调色,窗外隐约传来的广播声,隔着一层水汽,模糊不清,她起初只当是哪所学校在播放英语听力,直到班主任的电话追到了画室,她才猛然惊觉,日历早已悄然翻到了六月七日。
画架上的油画颜料犹未干透,是一幅半成品的向日葵,金黄的颜料被厚重地堆叠,在晨光中泛着潮湿而温润的光泽,林晚凝视着那片浓烈的黄色,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去年的此刻,那时,她正一笔一划地将数学错题本里的每一个公式誊抄在便利贴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课桌的边缘,她曾天真地以为,这些便利贴会像为她量身打造的铠甲,陪她走过那场决定命运的战场。
“林晚,你真的没报名?”班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林晚捏着画笔的手指沾满了钴蓝色,下意识地往牛仔裤上蹭,留下两道醒目的痕迹,她想起三个月前,当母亲将那张高考报名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时,她正用削笔刀削着碳笔,木屑簌簌落下,恰好覆盖了报名表上“考生承诺书”那几个字。
“我想画画。”当时她这样回答,削笔刀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母亲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那是林晚第一次看到她眼中流露出如此深切的绝望,母亲是镇中学的语文老师,她手中握着无数学生的未来,却偏偏握不住自己女儿的执念。
画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同班的陈默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杯,他是少数几个知道林晚没报名的人,因为此刻,他本该坐在考场里,却跑来给她送妈妈亲手熬的银耳羹。“我帮你打听过了,”他把保温杯轻轻放在调色盘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今年美术类扩招了,文化课过线就能走。”
林晚突然笑了,可笑声未落,眼泪却已砸在调色盘里,将群青与柠檬黄搅成一团混沌,陈默口中的“文化课过线”,对她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自从决意学画,她的文化课成绩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年级前五一路滑落到三百名开外,最后一次模拟考,数学只考了可怜的四十二分,那本写满公式的错题本,最终被她用来垫了画架的腿,成了艺术梦想的垫脚石。
“你后悔吗?”林晚轻声问,陈默蹲下身,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笔,笔尖的颜料在水泥地上洇开一朵小小的、蓝色的花。“后悔什么?”他反问,目光平静而坚定,“后悔没像你一样,勇敢地选择自己的路?”
窗外的广播声愈发清晰,林晚终于听清了,那是英语听力试音的电流声,她猛地站起来,将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向日葵翻了过去,背面,是三个月前她画的素描:母亲站在讲台上讲课,粉笔灰无声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像落了一层温柔的薄雪。
“我要去报名。”林晚拿起手机,指尖却在拨号键上悬停了许久,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是学生们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文化课可能来不及了,但我可以复读,或者……”或者去画室当助教,这个念头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已经断线,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你请假了,现在就去教育局,画室我也帮你联系好了,就在市三中对面,是李老师的女儿在那里上学。”
挂了电话,林晚才发现陈默早已离开,保温杯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陈默的字迹,力道沉稳而温暖:“别怕,向日葵就算没画完,也始终朝着光。”画室的窗户大开着,六月的清风拂面而来,栀子花的甜香与考场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竟也不那么刺鼻了。
林晚拿起画笔,在新的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这一次,她没有画向日葵,而是画了一扇窗,窗外是熟悉的梧桐道,阳光透过叶隙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凑出破碎而斑驳的光斑,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高考是人生的独木桥,容不得半点差池,可她现在突然明白,人生或许更像一片广袤的原野,每一条路,都能通向截然不同的风景。
手机震动起来,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教育局说可以补报名,手续我帮你办妥了。”林晚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个小时,她笑了,调色盘里那些曾被泪水搅乱的颜料,在阳光下竟泛着温暖而治愈的光泽,像极了当年母亲在灯下批改作业时,台灯洒在她眼镜片上的那片柔光。
或许,人生从来不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就像她画布上的颜色,看似冲突的色块,调和在一起,却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和谐与可能,六月未央,盛夏的序章才刚刚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