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例假,高考例假推迟的方法
《红墨水》
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稠地糊在教室蒙尘的窗玻璃上,折射出细碎而扭曲的光斑,林小满的目光被黑板右上角的电子钟牢牢吸附,秒针每一次无声的跳动都像小锤子敲在紧绷的神经上,距离语文考试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但她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校服裤子里那片温热的湿意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缓慢扩散,像一只被囚禁的困兽,在腹腔里左冲右突,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试探着将手伸进课桌的暗影里,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个被母亲塞进书包的透明密封袋,隔着三层塑料薄膜,那层纸板边缘的锋利感依旧清晰刺骨,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又在耳边响起:"小满,妈给你算好了日子,这次例假应该考完才来,千万不能掉链子。"那时她正往嘴里塞着最后一口油条,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悄然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她的生理周期从来都是匹桀骜不驯的小马,从不按常理出牌。
监考老师踱着方步从她桌旁走过,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她最后的镇定,林小满下意识地将密封袋往更深处推了推,指尖却突然触到一片冰凉,是她那支老旧的钢笔,不知何时竟漏了水,蓝色的墨水在草稿纸上无声地洇开,晕染成一片小小的、不规则湖泊,像极了某种隐秘而古老的图腾,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奶奶用布满皱纹的手拉住她,用一种近乎神秘的语气说:"囡囡,来例假的时候,可不能碰笔墨,会沾染上'不干净'的气运,一辈子都写不出好字。"那时她只当是老人家无稽的谈资,此刻却莫名地心慌起来,仿佛那洇开的墨迹,真的预示着某种不祥。
考试开始前,她曾匆匆去过一次洗手间,隔间的门板上,被人用铅笔涂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像一群沉默的精灵:"祝你金榜题名"、"别紧张,你超棒"、"考神附体",她曾久久地盯着那些字,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的衣角,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浮尘的舞蹈,那时她尚无任何异样,只觉得盛夏的热浪让一切都变得扭曲,连带着那些朴素的祝福,也显得有些不真切,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一个尖锐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是勇敢地举起手,在所有同学和老师的注视下,穿过那道漫长而寂静的走廊,去往未知的医务室?还是像过去十六年里无数次那样,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疼痛与狼狈都藏进校服宽大的褶皱里,假装一切安好?
她的思绪飘回了上周的体检,校医拿着她的身高体重记录表,用红笔在"月经"那一栏轻轻打了个问号,抬起头,目光温和:"规律吗?"她下意识地用力点头,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校医似乎看穿了她所有强装的镇定,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素净的卫生巾,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心:"女孩子,别怕麻烦,这是很正常的事。"那包卫生巾带着淡淡的、近乎消毒水味的薄荷气息,此刻却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灼着她的掌心。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尖锐而高亢,像无数根细密的银针,扎进她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涌出,迅速浸透了一层校服布料,冰凉的触感瞬间被温热取代,林小满僵在座位上,手指死死抠着坚硬的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前排女生的发丝在阳光下跳跃,闪着碎金般的光泽,她却觉得那光芒刺眼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没有选择举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尚未聚焦之前,她慢慢地、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假装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橡皮,借着这个动作,她飞快地将那个密封袋塞给了同桌——一个平时连话都很少交流的、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男生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将东西塞回她手心,没有抬头,只是用口型清晰地、坚定地说了一句:"快去!"
林小满攥着那包救命稻草,站起身时,双腿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监考老师皱着眉投来一瞥,她立刻低下头,将脸埋进校服的衣领里,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老师……我、我肚子疼得很。"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教室,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个充满墨水味和紧张气息的世界。
走廊里空旷得可怕,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而幽微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她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回响,"咚、咚、咚",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自己加速的心跳上,经过公告栏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目光,自己的照片贴在上面,"优秀考生"四个字用红笔写得格外刺眼,照片里的她笑得毫无阴霾,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谁能想到,此刻这个所谓的"优秀考生",正狼狈地捂着小腹,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值班医生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正低头看着报纸,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在林小满通红的脸颊和校服裤腿上那片深色的印记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任何盘问,只是默默地、指了指里面的隔间,眼神里是了然与安抚。
林小满走进去,反锁上门,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然后才脱下校服裤子,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额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原来,成长就是这样,在无数个想要逃避、想要假装不存在的瞬间,被生活强行推着,学会面对,学会接纳,她撕开卫生巾的包装,纸板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隔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像是一种宣告。
当她重新回到考场时,离考试结束仅剩十分钟,监考老师将她的试卷放在桌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平静地移开,她坐下,拿起笔,发现那支漏水的钢笔早已洇湿了作文题目的区域,一片狼藉的蓝色,她没有慌,没有皱眉,反而在那片被墨水浸染的、如同星空般深邃的背景上,稳稳地写下了第一个字。
阳光依旧黏稠,蝉鸣依旧聒噪,但林小满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她知道,这场考试,不过是人生漫长旅途中的一道小小关卡,而今天,她流过的血、藏过的泪、经历过的狼狈与不堪,终将成为她青春里一枚最滚烫、最独特的勋章,就像窗外那些不知疲倦的蝉,必须经过漫长而孤独的地下蛰伏,才能在盛夏的枝头,放声高歌,唱出整个季节的生命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