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报名农村应届,高考报名农村应届和城镇应届怎么区分
《泥土上的准考证》
晨雾如乳白色的纱幔,尚未被第一缕晨曦完全驱散,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李明已经蹲在那里,他手中的镰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单调而执着,惊得草丛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消失在薄雾中,他盯着刀刃上泛起的、凛冽的寒光,昨夜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镇上文具店老板递过来的高考报名表上,“农村应届”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两圈,像一枚烙印,烫得他心口发紧。
李明的手心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指关节因常年握锄头而有些变形,粗粝得像老树的根皮,报名费要八十块,这他家来说,无异于一座大山,他攥着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在供销社门口徘徊了半晌,还是把那个心仪已久的、印着火车图案的铁皮铅笔盒放了回去,回家的路上,他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田埂上盛开的野菊吸引,那金黄色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妹妹课本里那幅《田园》插图的模样,美好而遥不可及。
“哥,你真的要去考吗?”妹妹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用一根小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字,李明把那张薄薄的报名表紧紧揣进怀里,能清晰地摸到里面硬纸板的棱角,仿佛握住了一块滚烫的玉。“考上了,就能去县城念书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可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渴望,像淬了水的黑曜石,在幽暗中折射出最纯粹的光,村里人都说,李明是块读书的料,是块被埋没在黄土里的金子,可去年爹从拖拉机上摔下来,腿摔断了,家里的拖拉机卖了给爹看病,学费,便成了横亘在他梦想面前最险峻的一座山。
夜里的煤油灯“噗”地跳了一下,将李明瘦削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孤高,他翻开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课本,扉页上“好好学习”四个字,是爹用颤抖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的,笔力虽弱,却重逾千斤,窗外的虫鸣声中,他总能隐约听见隔壁王婶家电视里传来的笑声——那是城里孩子的笑声,干净、清脆,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轻盈,李明有时会把耳朵紧紧贴在土墙上,仿佛那样就能穿透墙壁,听见县城中学晚自习的铃声,那铃声仿佛穿越了数百里崎岖山路,轻轻敲在他的心尖,奏响希望的序曲。
报名那天,李明特意穿上了娘过年时给他买的那件白衬衫,尽管袖口已经洗得发毛,领口也微微泛黄,但他依旧穿得一丝不苟,镇中学的教导员接过报名表,瞥见“农村应届”四个字时,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这个身份能享受加分政策,”教导员的声音平淡无波,“但竞争也激烈,去年我们学校就一个农村孩子考上了。”李明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印,他抬眼,看见教导员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背景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而自家土坯房墙上,贴着的却是他从小到满墙的奖状,一土一城,一贫一富,形成了无声的、尖锐的对比。
体检时,李明生平第一次被正式量了身高,一米七二,比去年又长高了五厘米,当冰冷的听诊器触碰到他单薄的胸膛时,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抽血时,针头刺入皮肤,他微微一颤,去年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时给爹输血,也是这样在手臂上绑着橡皮管,温热的血液从血管里涌出来,鲜红得像田里熟透了的高粱穗,又像妹妹红扑扑的脸蛋,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间变得像金子一样珍贵,李明每天凌晨四点,整个村庄还在沉睡时,他就提着一盏昏黄的马灯,踩着晨露去河边背书,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回荡,惊醒了沉睡的水鸟,引来几声清脆的啼鸣,冬天的河水刺骨,他就跺着脚,大声地念着课文,白色的哈气从嘴里呼出来,在黎明的微光中凝成一团团流动的云雾,他会蹲在田埂上,看着拖拉机在泥土里犁出深深的两道沟壑,那翻卷的新鲜泥土,湿润而芬芳,就像他笔下的字迹,在人生的稿纸上,一笔一划,刻下属于自己的、深刻的印记。
发准考证那天,阳光正好,李明接过那张印着自己照片的纸片,指尖微微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尖,照片上的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光,那是对未来的全部向往,教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了些:“孩子,别辜负了这身泥土气,它最懂坚韧。”李明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准考证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装着娘连夜为他缝的、绣着“平安”二字的护身符,和一捧妹妹采来的、已经晒干的野菊花。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路的光带,李明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田埂上,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如沉睡的巨兽,静默而威严;近处的麦浪则翻滚着金色的波浪,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准考证,那硬硬的触感让他心安,他想起了爹常说的话:“土地不会骗人,种下什么,就收获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方泥土上,种出一个光明的未来,但他知道,这方泥土赋予他的坚韧、质朴与希望,终将在六月的考场上,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晚风拂过,麦穗的歌声愈发清晰,那不是告别,而是为他奏响的、一曲奔赴远方的壮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