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高考生，超级高考生雷传霄

《题海孤舟》

六月的季风裹挟着盛夏的燥热，一遍遍拍打着教学楼的玻璃窗，将墙上"距离高考还有30天"的鲜红倒计时数字吹得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倒数着青春的沙漏，林默独自伫立在五楼走廊的尽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投向远处被热浪扭曲的天际线，他像一尊被遗忘在题海深处的礁石，校服袖口在日复一日的摩擦中泛起毛边，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温润而倔强的光泽。

当班主任老周第三次叩响他的房门时，林默正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第377页上那道解析几何题对峙，草稿纸上早已铺满三种不同的辅助线方案，演算痕迹纵横交错，却始终无法触及那个关键的突破口。"去操场透透气吧，"老周将保温杯轻轻放在他桌角，杯中的茶叶在热水里沉沉浮浮，舒展成一片片绿色的孤岛，"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先于理想倒下。"茶香袅袅升起，与窗外飘进的燥热空气交织,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操场上，体育生的专项训练正酣，铅球破空的锐响与篮球撞击地面的沉闷节拍交织，谱写出属于青春的激昂交响，林默的目光却越过这片鲜活的生命长河，径直投向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那是苏晚固定的自习角落，玻璃窗映出她低头书写的剪影，发丝在穿堂风中轻轻扬起，宛如一株在时光深处静静绽放的白玉兰,清雅而坚韧。

"听说你放弃了清华的自主招生？"苏晚的声音像一缕清风，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林默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墨迹，晕染开一片迷蒙的山水，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臂弯里夹着厚厚的《物理竞赛教程》，眼眸清澈如雨后天际。"我想留下来，"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陪大家一起熬过这个夏天。"这个"大家"，他说得格外轻,却又格外重。

距离高考20天，林默的母亲第三次出现在校门口，保温桶里是精心炖制的银耳莲子羹，冰糖在瓷壁上凝成晶莹的泪痕。"你爸说，要是能考上北大，就把老房子卖了，"母亲用手帕擦拭着额角的汗珠，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期盼与疲惫，"城里的学区房，总得先准备着。"林默低头搅动着汤匙，银耳在糖水里沉沉浮浮，像极了命运棋盘上那些无法预料的变数，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的酸涩。

高考前夜，整个年级被一种奇异的静谧笼罩，林默在台灯下展开最后一轮复习计划，却在翻到生物课本"基因表达调控"章节时突然怔住，三个月前，正是在这个知识点上，苏晚用三言两语点醒了他苦思冥想的难题，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鬼使神差地翻开笔记本，发现扉页不知何时被画了幅简笔画——两个小人儿并肩站在高考倒计时牌下，其中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线条稚嫩却充满暖意。

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林默在考场外汹涌的人潮中急切搜寻，直到看到苏晚撑着浅蓝色雨伞向他跑来，呼吸瞬间停滞，伞面上的雨珠连成珠帘，她鬓角的碎发沾着晶莹的水汽，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星辰。"最后一道作文题，"她喘着气将一张写满提纲的纸塞进他掌心，纸张因微潮而变得柔软，"我猜，这会是你的主场。"

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刺破空气，林默放下笔的瞬间，竟感到一丝久违的轻松，那道困扰他三年的压轴题，最后一问，他竟用苏晚教他的数形结合方法找到了突破口，走出考场，看到老周正与几位家长交谈，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铺展成一幅温暖的油画,仿佛预示着某种圆满的结局。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如同解放的号角，整个校园瞬间沸腾起来，压抑了三年的欢呼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林默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找到苏晚时，她正将写满笔记的课本一页页撕下，折成纸飞机。"你看，"她笑着将一只纸飞机抛向空中，白色的纸翼在暖风中盘旋起舞，"这些曾让我们辗转反侧的知识，现在终于自由了。"阳光透过叶隙，在纸飞机上跳跃,洒下细碎的金光。

林默望着那些越飞越远的纸飞机，思绪飘回三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所重点中学时，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抱着从旧书市场淘来的教辅资料，像一株误入花园的野草，自卑而局促，而现在，那些在题海中挣扎的日夜，那些深夜不灭的台灯，那些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梦想，都化作了翅膀上的羽毛,让他终于有勇气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喂，"苏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毕业旅行，想去哪里？"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掌心温度熨得发软的纸，那是他偷偷描画了无数遍的路线图——从家乡的小城出发，沿着蜿蜒的铁路线一路向北，去追逐传说中绚烂的极光，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整片星空的夜幕,璀璨夺目。

暮色四合时，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栀子花散发着甜香，晚风中夹杂着应届生们撕碎的试卷在空中飞舞的声响，那是青春最盛大的告别礼，林默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苏晚的眼睛："我放弃清华保送，还有一个原因。"苏晚歪着头，等待他的下文，他却只是笑了笑，将那张写满数学公式的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折成一只纸船,轻轻放入路边的积水洼里。

"你看，"林默指着远方地平线上初升的星辰，"船总要开往更远的地方。"纸船载着密密麻麻的公式、符号，以及一个少年青涩而坚定的秘密，在霓虹灯的倒影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夜色，就像他们即将开启的人生，没有标准答案，却充满了无限可能，而那艘小小的纸船，终将载着他们的青春与梦想，驶向属于他们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