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高考,奶奶高考励志故事
《奶奶的高考》
清晨五点半,厨房的灯管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李桂兰小心翼翼地揭开蒸锅的盖子,一缕白色的水汽携着麦香扑面而来,她捻起一个雪白的馒头,用指尖轻轻按压,确认松软后,才用抹布仔细擦去灶台上的水渍,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指向六点,她踮起脚尖,从衣柜最顶层摸出一个藏了三十年的深蓝色布包,那棉布早已洗得发白,边角处,几块深色的补丁记录着岁月的针脚,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密实,像她一生的坚韧。
“妈,您真要去啊?”儿子张建军端着一碗热粥,倚在厨房门口,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您都六十八了,跟那些十八九的娃娃们挤一个考场,这身子骨……能吃得消吗?”
李桂兰没有回头,只是将布包里的物件一件件摊在桌上:几支削得短短的铅笔,一块棱角圆润的橡皮,还有一张被时光浸润得泛黄的准考证,照片上,年轻的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神清亮,仿佛淬了火的星辰,燃烧着对未来的全部渴望。“当年你爹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桂兰,我没赶上好时候,你替我看看大学是个啥样。’”她的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仿佛能触到那个滚烫的夏天,“我替他去,替你们没出世的哥哥去,也替那个在山里背了三十年书、始终不甘心的自己,去。”
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将她拉回1977年的那个冬天,北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李桂兰背着装着几个冻红薯和一包炒面的布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三十里山路,考场设在县中学,窗户糊的塑料薄膜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寒气从每一个缝隙里钻进来,她攥着钢笔的手冻得僵硬发紫,却仿佛要将试卷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灵魂里,数学最后一道几何题,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她困在了原地,交卷的铃声骤然响起,她绝望地抬起头,看见前排的考生懊恼地撕掉写满演算的草稿纸,那些碎片如纷飞的雪花,落满了冰冷的地面。
“录取通知书寄到大队部那天,我正在猪圈里刮猪食。”李桂兰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将那张崭新的准考证与旧物并排放在一起,仿佛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你爹抱着信纸,像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泥点子溅了满裤腿,脸上却笑开了花,可拆开一看,落款上写的,是隔壁村的王秀英……后来,她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小学老师。”
客厅的石英钟“铛铛”敲了七下,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沉思,孙女张晓月背着书包,像只轻盈的小鹿一样跑了进来,辫子一甩一甩:“奶奶,我送您去考场!”小姑娘梳着和照片上奶奶一模一样的麻花辫,校服胸前的校徽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李桂兰心头一热,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忽然想起第一次送晓月上幼儿园时,孩子指着墙上巨大的世界地图,奶声奶气地问:“奶奶,您知道撒哈拉沙漠在哪儿吗?”
考点门口,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略带紧张的荷尔蒙气息,大多是穿着崭新校服的少男少女,他们三五成群,或高声谈论,或低头默记,李桂兰穿着儿子特意为她买的新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安静地站在队伍末尾,像一株在风中沉默伫立的老槐树,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道风景,监考老师核验证件时,目光在她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年轻得惊人的准考证上停留了片刻,李桂兰报以一个从容的微笑,轻声说:“老师,我是来替三十年前的自己,交一份迟到的答卷。”
语文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油墨香瞬间将她包围,那味道,是青春,是梦想,是那个冬天的全部气息,作文题是《时光的信》,她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窗外,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恍若一首古老的歌谣,她闭上眼,那个背着布袋、行走在田埂上的年轻姑娘又回来了,锄头柄上,用小刀刻下的“学海无涯苦作舟”六个字,依旧清晰如昨,她提起笔,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仿佛在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话:“时光是一封没有邮戳的信,它或许会走失在岁月的驿站,但那份滚烫的期盼,总会在某个清晨,带着朝露的湿润与阳光的温度,重新回到你手中。”
收卷的铃声响起,李桂兰是最后一个走出考场的考生,晓月举着矿泉水,像一只快乐的小雀向她跑来,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祖孙俩身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奶奶,您觉得……能考上吗?”小姑娘仰着小脸,眼中满是纯粹的崇拜与好奇,李桂兰没有直接回答,她望向远处教学楼墙上那八个遒劲的大字——“知识改变命运”,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布包里那张泛黄的旧准考证,她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阳光:“能不能考上,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亲手将那封写了半生、寄了半年的信,妥妥帖帖地,投递给了岁月。”
回家的路上,她们经过一片开得正盛的野菊花坡,李桂兰弯下腰,采下一朵最绚烂的黄花,别在衣襟上,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映照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三十年的风霜雨雪,三十载的等待与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掌心温热的阳光,她忽然明白,人这一生,有些考试,从来不是为了一个分数,一张文凭,它只是为了给那个在尘土里仰望星空的少年,一个迟到了整整半个世纪,却从未缺席的、最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