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圣火，高考的神圣

《焚烬的圣火》

六月的槐香漫过操场时，高三（7）班的玻璃窗上爬满了热浪，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流动的油画，林远盯着梧桐树影在墙面上投下的斑驳光斑，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入高中时，这棵遒劲的梧桐还挂着"新生导航"的蓝色横幅，在风中轻轻摇曳，如今横幅早已褪成浅灰，像极了他们被试卷和习题册反复揉搓的青春，边缘处起了毛边,却依然倔强地悬挂在那里。

教务处主任在晨会上宣布高考百日誓师时，操场上空飘着数十条红色横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焚膏继晷，鏖战百日；蟾宫折桂，舍我其谁。"林远注意到，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长鬓角又添了些银丝，而台下学弟学妹们眼中燃烧的火焰，与当年他们班如出一辙，热烈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忽然想起，去年的自己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对着天空呐喊,声音却很快被风吹散。

教室后排的"状元墙"贴满了历年考入名校的学长学姐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却都保持着相似的微笑——那种被标准答案驯化后的、略带疲惫的骄傲，林远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那里原本应该揣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这是班主任老张默许的"能量补给"，巧克力的甜味似乎还残留在舌尖，提醒着他那些偷偷补充能量的瞬间,是紧绷日子里难得的温柔。

老张是个教了三十年语文的老教师，总爱在早读课上突然停下朗读，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春风得意马蹄疾"，然后转过身，目光扫过全班："孩子们，高考是青春的成人礼。"他总这么说，却从没提过这场仪式要用多少通宵的台灯和眼药水来献祭，有次林远在办公室撞见他偷偷吃胃药，小小的白色药片被他就着温水吞下，瓶身标签上的"每日三次"已经被摩挲得模糊不清,像极了他们被反复修改的作文。

市质检三的成绩出来那天，教室里飘着潮湿的雨腥味，混杂着粉笔灰和青春期特有的焦虑气息，林远看着排名表上自己名字后面的红色数字，刺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他忽然想起小学毕业时在作文里写"我要成为科学家"，那时的他不知道，未来某天会在草稿纸上反复计算"540分能上哪个批次"，会把"理想"拆解成"985""211"这样的代码,在志愿表的方格里小心翼翼地填下自己的未来。

晚自习后的路灯下，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捧着错题本走过，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串串沉默的省略号，林远见过隔壁班的女生在路灯下背单词，荧光笔的光斑在笔记本上跳跃，像一群被困的萤火虫，明明灭灭，有次他路过操场，看见体育生们在月光下加练，跑鞋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与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谱成六月特有的交响乐，既有奋斗的激昂,也有离别的惆怅。

高考前夜，林远整理书架时掉落一张泛黄的纸条，是初中好友用刚劲的字迹写的："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奔跑的姿势。"他想起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九月，他们曾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约定"要考去同一座城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脸上，斑驳陆离，如今那张合影夹在毕业纪念册里，照片上的少年们笑得毫无阴霾，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个夜晚，要在错题集的迷宫里独自跋涉,像寻找出口的困兽。

走进考场时，林远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墨水的混合气味，像极了无数个清晨的教室，却又多了几分肃穆，他看见监考老师胸牌上的名字突然变得模糊，想起老张说的"高考是人生中最公平的竞技场"，却忘了赛场上的每个人，其实都带着不同的伤疤在奔跑——有人家庭变故，有人身体抱恙，有人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这些看不见的重量，让这场所谓的"公平"有了更复杂的注脚。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林远放下笔，金属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最后一道划痕，他望向窗外，梧桐树影在阳光里摇晃，三年前挂"新生导航"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他忽然明白，所谓高考圣火，从来不是横幅上那些滚烫的口号，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被习题册磨出的茧、被台灯熬红的眼睛、被梦想撑起的脊梁，当最后一个考生走出考场，那燃烧了十八年的火焰会慢慢熄灭，但灰烬里会长出更坚韧的翅膀——就像那些褪色的横幅下，永远有人在新的季节里，重新种下春天的树苗,让希望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