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江苏高考2017,语文江苏高考作文
《墨痕深处》
暮色如宣纸般洇开,漫过江南青石板路的每一道肌理时,我正独坐书案前,指尖轻抚一卷泛黄的《论语》,窗外的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摊开的宣纸边缘洇开浅浅的水痕,那晕染开的墨色,竟与当年考场里滴落在试卷右下角的墨点惊人地相似——它曾让我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却在岁月长河里沉淀成生命中最独特的纹路,如古琴断纹,愈发显出温润的光泽。
那年高考的语文试卷发下来时,我特意留意了作文题。"话长说短"四个字在方格纸上静静躺着,像四枚等待被敲响的木鱼,又似四道需要用心参悟的禅机,我盯着题目出神,祖父常说的"话有三说,巧者为妙"突然在耳边响起,声音带着老茶壶般的温厚;课堂上老师分析《史记》"不虚美,不隐恶"的春秋笔法时,粉笔末在阳光里飞舞的景象清晰如昨;还有母亲总把"慢慢来"挂在嘴边,却永远行色匆匆的背影,那件蓝布衫的衣角仿佛还在眼前飘动,这些零散的思绪在脑海里碰撞交融,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落笔点,像散落的珠子,找不到那条串联的丝线。
考场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也听得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深吸一口气,写下开头:"语言如茶,浓淡总相宜。"茶香仿佛真的在鼻端萦绕,接着想写《论语》中"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的因材施教,却突然卡壳,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看到的新闻:某学者在讲座中引用《诗经》"七月流火",台下却有听众误解为天气酷热,这个例子本该用在论述"语境重要性"的分论点里,可当时却怎么也想不起"七月流火"的正确释义,急躁中,钢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像书法中的飞白,留下一片刺目的空白。
收卷的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所有思绪,我的作文还差三百字,监考老师从我身边走过,衣角带起一阵微风,吹乱了摊在桌角的《语文》课本,课本里夹着一片银杏叶,是去年秋天在孔庙捡的,叶脉间还留着"学而时习之"的铅笔批注,字迹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世说新语》里谢安与儿女论诗的场景,"柳絮因风起"的妙语仿佛还在耳边;想起王羲之写《兰亭集序》时"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旷达,语言的长短从来不在字数多寡,而在是否道尽了胸中丘壑,就像古琴的弦,松紧适度才能奏出天籁。
成绩出来那天,我站在公告栏前久久没有移步,作文分数比预估低了十五分,红色的数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得眼睛发疼,班主任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文字是心灵的镜子,照见的不仅是学识,更是气度。"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像一剂清凉的药膏,敷在我焦灼的心上,回家后,我翻开《人间词话》,王国维先生说"词以境界为最上",这话突然让我释然,考场上的文字或许不够圆融,但那些真诚的思考、笨拙的表达,何尝不是青春最本真的模样?就像未完成的书法,留白处反而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如今我常在江南的雨夜里重读旧作,当年那篇未完成的作文,如今被补全成了生活的注脚,在博物馆讲解时,我学会用三分钟讲清一个青铜器的饕餮纹,那纹饰里的神秘与威严,恰如语言的凝练;与人辩论时,我懂得用简练的语言化解分歧,有时一个恰当的比喻胜过千言万语;甚至给母亲写信,也不再贪多求全,只把"慢慢来"换成"我陪您",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千言万语,语言的长短之间,藏着的其实是生命的节奏——就像窗外的雨,有时淅淅沥沥如小令,有时滂滂沱沱如大曲,却总能滋养出新的绿意,让生命之树常青。
书案上的《论语》翻到了"述而"篇,"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墨色沉静,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我忽然明白,当年考场里的墨痕,不过是生命长卷中的一处留白,真正的语文学习,从来不是在方格纸上堆砌辞藻,而是在墨痕深处,照见自己与世界对话的模样,就像此刻,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泛黄的书页上,那些古老的文字突然有了温度,仿佛在轻轻诉说:"慢慢来,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窗外的芭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像散落的珍珠,也像时光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