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高考,吴军高考志愿填报
《那年盛夏:吴军的考场突围》
蝉鸣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七月流火的午后反复切割着黏稠的空气,吴军站在县一中的梧桐树下,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晕染开一幅水墨丹青,他望着红底白字的考场指示牌,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燥热的下午——父亲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拍在他书桌上的声音,沉得像块砖头,震得桌角的笔筒都跳了跳。
"考出去,"当时父亲的旱烟袋在桌角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泛黄的习题集上,"咱家祖坟该冒股青烟了。"
那时的吴军还不懂,青烟不是从土里冒出来的,是从无数个被台灯割裂的黑夜里,从演算纸密密麻麻的公式里,从清晨五点半冻得通红的指头上,一点点攒出来的,他的高中生涯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纪录片,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连风都带着公式和古文的墨香,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总能看见教学楼后那棵老槐树,叶子被晒得卷了边,却依然倔强地绿着,像极了他们这群在题海里挣扎的少年。
"吴军,发什么呆?"同桌林小雨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马尾辫在阳光下甩出金色的弧线,"准考证带了没?我带了巧克力,紧张的时候吃一块。"她的声音像清泉,瞬间驱散了吴军心头的燥热。
吴军接过她递来的锡纸包装,巧克力的甜香混着她洗发水的柠檬味,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摸鱼的夏天,那时父亲还没失业,母亲还会在灶台上给他留一碗糖水荷包蛋,蛋花漂在琥珀色的糖水里,像一朵朵盛开的小太阳,可自从父亲所在的纺织厂倒闭,家里的日子就像被抽了丝的蚕茧,越来越紧巴,母亲开始在镇上的服装厂踩缝纫机,手指每天都被针扎得像蜂窝煤,父亲则蹬着三轮车去城里贩菜,后座永远绑着皱巴巴的蛇皮袋,上面还沾着泥点。
"我儿子要上大学!"这是父亲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话,声音里带着点虚张声势的骄傲,像只被拔了毛却还要挺胸的公鸡,可吴军知道,父亲每次进货回来,腰都弯得像张弓,三轮车的车铃也早就哑了。
考试铃响了,吴军深吸一口气,走进考场,监考老师拆开试卷封条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皮肤,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先做了语文,作文题目是《那盏灯》,他想起母亲在缝纫机下亮着的台灯,灯泡周围飞舞着细小的棉絮,像一片迷路的星河,他写着写着,钢尖在纸上洇出墨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极了母亲踩缝纫机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心。
数学考试时,他卡在了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着他的太阳穴,他想起数学老师说过:"高考就像爬山,到了陡坡别硬闯,先绕个弯子。"于是他放下笔,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父亲蹬三轮车爬坡的背影,车胎在柏油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给这漫长的坡道伴奏,汗水顺着父亲的脖颈流下来,滴在晒得发烫的车把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再睁开眼时,那些复杂的坐标和曲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握着笔的手心沁出薄汗,却像握住了整个夏天。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时,夕阳正把教学楼染成蜜糖色,吴军走出考场,看见父亲蹲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个还温热的馒头,父亲看见他,赶紧站起来,裤子上沾着草屑:"考得咋样?我给你买了瓶冰镇汽水。"
吴军接过汽水,冰凉的玻璃瓶壁贴着手心,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像把整个夏天的委屈都冲刷掉了,父亲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积着阳光,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考得挺好。"吴军说,声音有点哽咽。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掌心粗糙得像砂纸:"走,回家,你妈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紫的、黄的、白的,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吴军忽然明白,高考不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的总和,是母亲缝纫机下的台灯,是父亲三轮车上的汗渍,是同桌林小雨递来的巧克力,是此刻和他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身影,是所有爱与期待交织成的翅膀。
那年夏天,吴军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母亲把它贴在墙上,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手指轻轻抚过"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像抚摸着初生的婴儿,父亲则蹬着三轮车跑遍了半个镇子,逢人就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声音洪亮,带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后来吴军才知道,那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父亲用卖菜的钱攒了三个月买的,每天少抽一包烟,多拉一趟货,母亲为了给他买台灯,偷偷卖掉了自己唯一的金戒指,那是她出嫁时外婆给的,而林小雨送他的那块巧克力,他一直没舍得吃,夹在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扉页上,和那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成了他青春里最甜的收藏。
多年后,吴军成为一名教师,在县一中任教,他总会在高考前给学生讲起那个夏天,讲起梧桐树下的蝉鸣,讲起父亲手里的馒头,讲起那块融在嘴里的巧克力,他告诉学生们:"高考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那些你们熬过的夜,流过的汗,都将成为你们人生路上最亮的灯塔,它们不仅照亮了前方的路,也证明了你们曾经有多么努力地发光。"
又一个七月流火的午后,吴军站在考场外,看着学生们走进去,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那年他踩过的影子,他忽然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蝉鸣,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切割着又一个盛夏的记忆,而这一次,他知道,那些被汗水浇灌过的日子,终将在时光里长出青翠的枝叶,结出饱满的果实,就像当年那棵老槐树,历经酷暑,依然在下一个春天,绽放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