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我和妈妈,高考前我和自己的妈妈
《六月里的两个战场》
高考前夜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砸在防盗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拍打,我坐在书桌前刷着数学错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厨房里传来瓷碗碰撞的脆响,妈妈在煮我最爱的红糖鸡蛋,她说这十年高考夜雷打不动要煮一碗,早已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仪式。
"汤要凉了。"她端着青花瓷碗走进来,碗沿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我接过碗时指尖触到她粗糙的手掌,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锅铲、洗衣服留下的印记,她总说这双手是"万能的",能缝补校服也能辅导我解物理题,可此刻我却看见她无名指缠着创可贴,边缘渗出淡淡的血色,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红梅。
"手怎么了?"我抬头问,她迅速把手藏到身后:"没事,切菜划了下。"灯光下我看见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像落在宣纸上的细雪,格外刺眼,突然想起上周她帮我整理错题本时,总要在台灯下眯着眼看很久,原来老花镜早就悄悄压在了书桌抽屉最底层,成了她不愿承认的衰老。
考试那天清晨,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妈妈非要骑车送我,后座上绑着她的"高考祈福包":两支2B铅笔削得像手术刀般精准,一块擦得锃亮的橡皮,还有她亲手缝的香囊,里面装着艾草和干桂花,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校门口人山人海,家长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像突然绽放的巨大蘑菇群,她蹲下来帮我理了理衣领,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生怕惊扰了我的心绪。
"考完带你去吃火锅。"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我忽然发现她今天穿了件新衬衫,是去年商场打折时我陪她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衬衫领口别着我幼儿园时画的小红花,纸已经泛黄,边角卷曲得像秋天的落叶,却依然鲜艳如初。
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走出考场看见妈妈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个保温桶,她看见我立刻迎上来,眼睛亮得像淬了水的黑曜石:"难不难?妈妈炖了银耳汤,放了冰糖,你小时候最爱喝的。"我接过保温桶,金属外壳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暖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旁边有同学羡慕地说:"阿姨你真好,我妈妈说考完再认我。"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天边烧起了火烧云,像打翻了调色盘,妈妈骑着老旧的自行车来接我,后座上铺着条格子毯,那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花色,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耳后的一小块斑白,那是去年冬天熬夜帮我改作文时冻出来的,我抱着她的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让我心安,是我心中最安定的味道。
查分那天夜里,我们挤在客厅的旧沙发上,鼠标点击"查询"键时,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冰凉而颤抖,当页面跳出"总分638"的字样时,她先是愣住,随即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我转头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反复说:"好,好,我的囡囡有出息了。"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满是骄傲。
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妈妈小心翼翼地拆开快递,手指抚过烫金的校名,像抚摸稀世珍宝,她突然从衣柜深处翻出个铁盒,里面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奖状:幼儿园的"故事大王",小学的"数学竞赛一等奖",初中的"三好学生",还有高中的"优秀毕业生",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她在我第一次考试得了满分时写的:"宝贝,妈妈为你骄傲。"字迹已经模糊,却依然温暖如初。
收拾行李去大学的前一晚,妈妈往我行李箱里塞了双棉拖鞋,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织的。"大学宿舍冷气足。"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别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买。"我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掌心,突然发现她的指甲盖已经磨平了,再也找不出当年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样子,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开学那天,妈妈执意要送我到火车站,检票口前,她帮我整理好衣领,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我的额头。"去吧,我的大学生。"她笑着说,可我看见她转身时悄悄抹了抹眼睛,强忍着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火车开动时,我透过车窗看见她站在人群里,越来越小,像株被风吹弯的麦穗,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
现在每次视频通话,妈妈总在屏幕那头笑着说"家里一切都好",声音轻快得像只小鸟,可我知道她每天都会去我的房间,坐在我的书桌前发呆,抚摸着我的课本;知道她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却总把微信语音转成文字再发给我,怕自己口齿不清;知道她衣柜里那件新衬衫,依然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像等待我归来的灯塔。
原来高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役,那是妈妈用半生积蓄为我筑起的城堡,她用布满老茧的手为我撑起一片天,用日渐斑白的发为我铺就前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爱,像细水长流的河,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滋养着我成长的路,而我终于明白,所谓母女一场,不过是她看着我渐行渐远,而我带着她的期盼,走向更远的远方,但无论我走多远,她的爱永远是我身后最温暖的港湾,是我心中永不熄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