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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色盘上的青春答卷》
六月的午后,阳光如同一束束金色的探照灯,穿透美术工作室那扇蒙着薄尘的玻璃窗,在画架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林小满正凝神屏息地注视着画布上那片尚未干透的群青,它像一块深邃的湖面,倒映着她此刻纷繁的心绪,调色盘上,钴蓝与柠檬黄早已干涸,龟裂的纹路仿佛一条条干涸的河床,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犹疑——这幅名为《我的青春》的色彩创作,是她为高考交出的最后一份答卷。
“你的用色,太拘谨了。”指导老师陈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竹制的画笔轻轻点在她刚完成的静物画上,“你看,你把所有的苹果都画成了同一种喜庆的红,可青春,哪有千篇一律的标准答案?”林小满的目光落在画布上那排排列整齐、色泽均匀的红苹果上,它们像一列训练有素的士兵,刻板而沉闷,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三年前,她第一次走进这间画室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的她,紧紧攥着妈妈递来的素描本,指尖还沾着不小心蹭上的炭灰,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胆怯与试探,声音细如蚊蚋:“老师,画画……是不是一定要画得跟照片一模一样?”
陈老当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递给她一支铅笔,温和地说:“孩子,先学会用心去看,再学会用手去画。”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从几何体严谨的明暗交界线,到人像素描中虚实相生的微妙过渡;从水彩画里干湿画法的酣畅淋漓,到油画中堆叠肌理的厚重质感,她在调色盘这方寸天地间,渐渐读懂了光影如何与情感共鸣,色彩怎样与思绪共舞,高二那年的冬天,为了捕捉雪后初霁时阳光洒在雪粒上的璀璨瞬间,她在零下五度的天台上整整伫立了两个小时,直到睫毛上凝结出细密的冰霜,冻得僵硬的手指几乎无法握住画笔,那刺骨的寒冷,却在她的心底烙下了一抹最温暖、最明亮的色彩记忆。
“为什么不画那个青苹果呢?”陈老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深海中拉回现实,林小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画架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被她遗忘的青苹果,表皮上还残留着几道未擦干净的铅笔印迹,那是上周写生时,同桌小雅硬塞给她的。“酸得掉牙的家伙,谁会去画它?”当时她曾这样抱怨着将它随手一放,小雅那句“青春就该像青苹果,带着点涩味,却充满了向上的生命力”的话语,却如醍醐灌顶,让她瞬间恍然大悟。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铺开一张崭新的画纸,这一次,调色盘上仿佛注入了新的灵魂,她将红苹果的边缘晕染开,融入了一抹温暖的橘红,仿佛夕阳的余晖正温柔地包裹着它;而那个青苹果,则大胆地蘸取了湖蓝与赭石,在阴影处透出一种不屈不挠的倔强光泽,画布中央,她特意留下一片空白,让真实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在画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让现实与艺术在此刻完美交融,当最后一抹深邃的钴蓝精准地落在画布上时,工作室墙上老旧的挂钟恰好敲响了六下——距离高考,仅剩六天。
收拾画具时,林小满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调色盘的底部,那里刻着一行早已被时光磨得有些模糊的小字:“艺术不是复制世界,而是创造感受。”这是陈老送给她的第一块调色盘,边缘的木质纹理早已被经年的颜料与汗水浸润得温润而富有光泽,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在画室里度过的日日夜夜:为了捕捉运动员奔跑时的动感,她在操场边一蹲就是一下午,双腿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为了深刻理解印象派大师笔触中的生命力,她在美术馆里临摹到闭馆,直到管理员善意地提醒;为了寻找一抹独特的灵感,她曾在雨后的街巷里,踩着水洼,追逐着天边转瞬即逝的彩虹……那些看似笨拙、甚至有些傻气的努力,都已在时光的沉淀中,汇聚成了调色盘上独属于她的、无可复制的斑斓色彩。
高考那天,当林小满走进考场时,她特意将那个青苹果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画袋,当她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时,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青春,从来不是一幅精心雕琢、完美无瑕的静物写生,它是一幅正在进行时、带着毛边与温度的创作,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勾勒过的线条,那些在寒风中冻僵的手指,调色盘上那些洗不去的斑斓污渍,甚至是那些看似“画错了”的色彩,都是成长最真实、最动人的肌理,就像她画中的青苹果,或许它不够红润,不够甜腻,却带着阳光的温度和雨露的清新,在岁月的窖藏中,慢慢酿成一份独一无二的回甘。
走出考场时,夕阳正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像极了她画笔下那抹温暖的夕阳色,林小满仰望着天边的晚霞,心中豁然开朗,她终于懂得,所谓高考美术,检验的从来不是技巧的娴熟或作品的惊艳,而是教会我们如何用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去观察生活;用一腔滚烫的热情,去记录成长;在画布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时光印记,而青春最好的答卷,从来不是那个被标准答案框定的结果,而是那个在调色盘上,敢于挥洒、敢于犯错、敢于用整个青春去勇敢作画的、独一无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