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高考,士兵高考时间
钢枪与答卷之间
边疆的风,是淬了冰的刀刃,割在脸上,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陈钢伫立在哨位上,冰冷的枪管稳稳地抵着他的肩窝,那股金属的寒意仿佛顺着血脉,一路沉入心底,他凝望着暮色四合的远方,连绵的群山化作一片苍茫的剪影,像一堵沉默而厚重的墙,墙的那边,是家,是那个他离家时还是土坯房的小院,是母亲在昏黄油灯下,一针一线纳着鞋底的佝偻身影,更是那张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村里唯一的邮递员,骑着吱呀作响的破旧自行车,翻山越岭送来的,牛皮纸信封上,“燕京理工大学”几个烫金大字,曾是一道刺破他贫瘠少年时代的光。
钢枪的重量,早已融入他的血肉,它代表着忠诚与守护,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每当夜深人静,熄灯号的余音在营房上空消散,陈钢总会从枕头下悄悄摸出那张有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清澈憧憬,那是高考前最后一课,班主任老张用尽全身力气在黑板上写下:“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曾是他在题海中挣扎时唯一的精神灯塔,这份灯塔的光芒,化作了另一种信念——他要用军营的淬炼,为未来的人生锻造一块更坚实的基石。
“陈钢!”
指导员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平日里罕见的严肃,让陈钢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指导员待他向来如兄长,今日这声呼唤却不容置疑,他快步走向连部,皮鞋敲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剧烈的心跳上。
连长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长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指间夹着一支烟,却忘了点燃,任由青烟袅袅散去,看到陈钢进来,他掐灭了烟头,拿起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了过来,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的高考准考证,还有考试须知,部队特批了你的特殊考场。”
陈钢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殊考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穿着这身承载着荣誉与责任的军装,在营区的某个角落,与千千万万的考生一同走进那决定命运的战场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湿意生生憋了回去,他想起了母亲临行前塞给他的一小袋炒花生,说吃了“聪明”;想起了父亲沉默地拍着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想起新兵连时,班长在他累得快要瘫倒时,那声如洪钟的咆哮:“陈钢,给我挺住!你忘了你为什么来当兵了吗?”
“谢谢连长!谢谢组织!”陈钢猛地一个立正,胸膛挺得笔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我……我一定不辜负期望!”连长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既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期望不是靠嘴说的,钢枪要端得稳,答卷也要答得好,这特殊考场,是荣誉,更是考验,时间紧迫,从明天开始,每天给你两个小时复习时间,其他训练任务一样不能落下,懂吗?”
“是!”陈钢的回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他知道,这两小时是连长从宝贵的训练时间里硬挤出来的,是整个连队对他寄予的沉甸甸的信任,走出连部,晚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了,他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仿佛握住了整个滚烫的未来。
复习的日子,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与意志的角力,当战友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口号震天时,陈钢必须独自一人躲进仓库的角落,借着窗外吝啬的微光,摊开厚重的复习资料,数学公式像一群桀骜不驯的精灵,在他疲惫的脑子里四处乱窜;英语单词则像一串串无法破译的密码,让他焦躁不已,有好几次,他盯着书本,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训练场,听到了班长响亮的口令,听到了枪械清脆的撞击声,他猛地一甩头,用刺骨的凉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深知,此刻的静心苦读,与战场上的冲锋陷阵并无二致,都需要一颗如钢铁般坚韧不拔的心。
体能训练依旧是严苛的熔炉,五公里越野,他必须咬紧牙关,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不能有丝毫松懈;战术演练,他要在冰冷的泥地里匍匐前进,确保枪管不沾染太多泥土,每一次挑战身体的极限,都是对他意志的千锤百炼,他常常在想,高考是一场智力与毅力的无声较量,而军营,正是这场较量最残酷、也最真实的预演,他必须在枪林弹雨的模拟中,练就一颗处变不惊的强大心脏,才能在考场上从容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难题”。
考试那天,天刚蒙蒙亮,一辆军用吉普车将他送到了营区边缘的一间临时木板房前,这就是他的“特殊考场”,考场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考生,两名监考老师是团部的文化干事,神情严肃而庄重,吉普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四周只剩下风拂过旗杆的呼呼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出操口号声,像一曲雄浑的战歌。
陈钢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那张简易的木桌前,他解开军装的风纪扣,从口袋里摸出母亲炒的那袋花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花生的醇香在舌尖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家的温暖,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紧张与波澜,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答题卡上,微微颤抖,他想起了高考前那个夜晚,父亲在昏暗的灯下为他削铅笔,铅笔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地上;想起了班主任老张在考前动员会上说的那句话:“孩子们,放轻松,把平时所学发挥出来,就是胜利。”
铃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陈钢的目光扫过试卷,熟悉的题型映入眼帘,他心中的慌乱如潮水般退去,那些在军营的深夜里,在战友的鼾声中,在枪托的冰冷旁反复啃读的知识点,此刻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他脑海中列队待命,静候指令,他沉着地书写着,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像春蚕在咀嚼桑叶,也像保险栓打开时,钢枪发出的细微而致命的轻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阳光透过木板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影。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陈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他放下笔,望向窗外,远处的群山在夕阳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段经历都已成为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勋章,钢枪与答卷,看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却在他身上完成了奇妙的融合,钢枪教会了他何为责任与担当,答卷则赋予了他知识与梦想,它们共同锻造了一个更加坚韧、更加完整、也更加清晰的陈钢。
吉普车再次驶来,接他回营房,路上,他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戈壁滩,心中一片澄明,他知道,无论未来身在何方,这身军装赋予他的品格,以及那场在钢枪与答卷之间进行的特殊高考,都将让他有勇气去面对任何挑战,去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答卷,而那份答卷上,必将镌刻着忠诚、坚韧,以及那段无悔的、滚烫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