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高考全国卷1，2017年高考全国卷1语文作文

老槐树下的选择题

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像被烈日晒化的蜡油,一滴一滴往下淌，粘稠得让人心慌，老槐树在教室窗外投下斑驳的影子，蝉鸣声里裹着燥热的青草气，我盯着试卷上那道作文题——"选择与坚持"，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出一个小洞，墨水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在纸面上洇开一片潮湿的迷茫。

那年夏天,我总在老槐树下遇见李老头，他佝偻着背，像一株被岁月压弯的竹，扫帚划过水泥地的声音，单调而钝重，像钝刀割着粗布，偶尔抬头时，他眼白里布满的血丝像蛛网，交织着疲惫与倔强，同学们说他是校门口修车的，以前是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因为举报招生腐败被下放到后勤，我从未深究，直到那天暴雨突至，我抱着复习资料冲进修车棚，看见他正用塑料布盖住那辆半旧的凤凰自行车，车筐里躺着一本泛黄的《唐诗鉴赏辞典》，书页边缘已经磨损卷起，却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地粘好。

"这车，比你爷爷年纪都大。"他擦着手上的油污，指关节肿得发亮，像颗颗饱经风霜的核桃，他却浑不在意，从怀里摸出颗薄荷糖给我，糖纸在湿热的空气里粘住，我剥了半天才剥开，一丝凉意混着淡淡的铁锈味在舌尖化开，竟莫名地让人心安。

后来我常去修车棚"帮忙"，其实是想听他讲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故事，他说自己教过三十届学生，有个叫林默的男孩，作文总被当作范文，字里行间都透着超越同龄人的通透与坚韧，却偏要放弃保送资格去西部支教。"人这辈子，就像骑自行车，要么拼命蹬，要么摔下来，没有中间地带。"他转动着车轴，轴承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在诉说着往昔的荣光与坎坷。"那年我若再坚持举报，也许就见不到这棵老槐树了，也教不了那么多学生了。"他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

高考前一晚,我在修车棚找到他，他正用放大镜专注地看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站在大学校门口，身后是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与窗外的那棵遥相呼应。"这是1977年恢复高考时拍的，"他摩挲着照片边缘，指腹的温度仿佛能熨帖时光的褶皱，"我走了三天三夜才到考点，鞋底磨穿，脚底全是血泡，可那又怎样？能握笔写字，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两颗淬过火的星子。

考场里,时钟滴答声像秒针精准地扎在太阳穴上，作文题要求结合材料写一封信，我忽然想起老槐树下那些被蝉鸣浸泡的午后，想起他修车时偶尔哼起的《将进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情，竟与修车棚里的油污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更想起那张被油污浸染却依然挺直脊梁的老照片，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写道："选择与坚持从来不是单选题，就像您选择守着修车棚，却用智慧和故事照亮了无数迷茫学子的路；就像林默选择放弃名校的坦途，却用青春点亮了山区孩子们求知的眼睛，真正的坚持，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最好的选择，是能让这份热爱生根发芽。"

查分那天,我攥着准考证跑到修车棚，李老头正蹲在地上专注地修一辆儿童自行车，听见分数猛地站起来，扫帚"哐当"倒地，他顾不上扶，只是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才接过我递过去的分数条，他没说话，只是眼眶有些湿润，然后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上了锁的铁盒，钥匙从脖子上取下，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三十几张泛黄的毕业照，每张背面都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学生的名字和去向。"你看这个，"他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意气风发，"现在是大律师了，当年作文写的是'坚持是块磨刀石，越磨越亮，越磨越锋利'。"他的声音里满是骄傲，像在炫耀自己最珍贵的宝藏。

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跳跃，洒下细碎的光斑，那一刻，我忽然彻悟，人生的选择题从没有标准答案，就像李老头选择留在修车棚，却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了教书育人的梦想，照亮了无数路人的夜；就像我选择写下那些带着机油味和墨香味的文字，却让"坚持"二字有了最生动、最温暖的注脚，蝉鸣依旧，只是那个夏天，所有的选择都因这份沉甸甸的分量而变得意义非凡，如同老槐树的根，深深扎进土壤，也扎进了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