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户口高考,转户口高考要提前几年
《户籍门》
六月的梧桐絮,像一场迟来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派出所门口,陈树生站在户籍室的玻璃窗前,看见里面自己的脸被惨白的日光灯照得发青,像一张被水泡皱的旧照片,浮在冰冷的玻璃上,户籍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陈同学,你的高考报名材料里,户籍迁入证明,缺了派出所的公章。"
他父亲陈国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缓缓蹲下身,他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掌心的老茧蹭得颧骨沙沙作响,树生这才注意到,父亲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有两块深色的补丁,像两块凝固的泥点,诉说着风里来雨里去的岁月,树生想起昨晚,在昏暗的台灯下,父亲用那支仅剩半截油墨的圆珠笔,在表格上反复描摹那个"迁"字,笔尖在"辶"部顿了三次,墨水洇开一小团,像一滴浑浊的泪。
户籍警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雾,冰冷而疏离:"跨省高考政策有明确的三年居住限制,你们家是去年才从皖北迁来的,按规定——"话音未落,陈国栋突然直起身,像一棵被风雨压弯却未曾折断的老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布包被他粗糙的手指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沓泛黄的汇款单,时间从十年前树生上小学开始,每笔金额都是整数,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碎的角分,像被生活碾碎的希望。
"同志,"陈国栋的声音带着皖北口音的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这十年,我在工地上搬砖,扛水泥,每月寄钱回家,就为了让孩子能在城里读书,有个出息,现在政策说三年,可我孩子的青春,等不起这三年啊!"树生看见父亲的手背上,青筋像老树的根须一样凸起,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水泥灰,那是他用尽全力为儿子铺路的印记。
户籍警沉默了片刻,接过那沓汇款单,树生注意到,警员翻到最新一张时,手指顿了顿,那张单子上的金额是5200元,后面备注栏里,父亲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树生高二学费",树生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上个月,父亲打电话来说工地上活少,这个月生活费可能要晚几天,当时他还抱怨父亲小气,不懂那电话这头的沉默里,藏着多少无奈与辛酸。
户籍室的空调冷气太足,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树生打了个寒颤,玻璃窗上倒映出派出所门口的宣传栏,"公平高考"四个红字被烈日晒得有些褪色,像一句被岁月磨平的承诺,他想起三年前转户口那天,父亲带着他在皖北的镇派出所办手续,户籍警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把户口本"啪"地一声扔在桌上:"想转走?先交五千赞助费。"那天下午,父亲在镇上的小卖部站了整整一下午,把攒了半年的零钱一张张数出来,纸币上沾着酱油渍和汗渍,那是他全部的尊严。
"这样吧,"户籍警突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你们去隔壁社区开个居住证明,我特事特办。"陈国栋的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树生扶着父亲走出户籍室时,看见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烟盒里只剩三根烟,父亲把其中一根递给户籍警,被笑着推了回去:"现在办公场所禁烟。"那笑容里,有一丝歉意,也有一丝释然。
六月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所有的阴霾,树生看见父亲的白衬衫后背洇出一大片汗渍,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记录着他走过的千山万水,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城里看病,也是这样的大热天,父亲把唯一的风扇对着他吹,自己坐在床边用草帽扇风,那时他不懂,为什么父亲的衬衫总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今他终于明白,那湿透的,是父亲用生命为儿子撑起的一片天。
高考报名截止日的前一天,树生收到了户籍警发来的短信,材料已经审核通过,他站在教室窗前,看见楼下梧桐树下,父亲正和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说着什么,不时掏出烟递过去,姿态卑微得像一株匍匐的野草,树生突然明白,父亲那双粗糙的手,不仅搬过砖,还搬动了他人生的重量,为他搬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门。
发榜那天,树生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重点本科录取名单上,他捧着录取通知书回家,看见父亲正坐在门槛上磨镰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沉默的丰碑,树生把通知书递过去,父亲用沾着铁锈的手接过去,看了很久,很久,突然说:"当年要是能这么容易转户口,你哥说不定也能上大学。"
树生这才想起,他有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在他出生那年,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初中毕业就跟着同乡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父亲磨镰刀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夏天户籍室里,键盘敲击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树生的心上,也敲开了他记忆里那扇尘封的门,他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张录取通知书,不仅属于他,更属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属于父亲用一生也还不清的爱与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