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的差,高考考的差怎么办
《六月未央》
六月的蝉鸣,并非清越的乐章,而是一把钝了齿的旧锯子,在黏稠的暑气里来回拉扯,发出令人心焦的“吱呀”声,林小满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成绩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失血的白,纸页上“568”三个数字,像三枚刚刚从火炉里钳出的烙铁,滚烫,刺目,灼得她的眼眶一阵阵地发酸,客厅里,那台老式挂钟的秒针“咔嗒、咔嗒”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是精准地敲在她紧绷如鼓的神经上。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裹挟着暑气的风,母亲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见林小满僵在沙发上的样子,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眉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那阴霾只停留了一瞬,便被她快步上前、温柔抽走成绩单的动作所掩盖,林小满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磨得发白的帆布鞋上,鞋尖还沾着昨天在操场边不小心踩上的、已经干涸的青草渍。
“比模拟考高了十二分。”母亲的声音出奇地平稳,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你看,这段时间没白熬夜。”林小满猛地抬头,对上母亲眼底那片密布的血丝和她嘴角强撑起的、几乎要撑破皮肤的笑意,刹那间,凌晨三点钟,母亲端来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浮现在眼前,汤面上翠绿的葱花还在打着旋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母亲疲惫的脸庞。
父亲一直坐在藤椅上,手中的报纸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缓缓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女儿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小满,”他站起身,藤椅发出一声悠长而略带痛苦的呻吟,“陪爸去散散步?”
小区的梧桐树下,光影被浓密的枝叶剪得支离破碎,像一幅印象派的画,父亲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指间,却迟迟没有点燃,任由它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你爷爷当年,连高考的考场门都没摸到。”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烟灰簌簌地落在柏油路上,碾成尘泥。“可现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他是方圆百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比任何文凭都硬气。”
林小满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地滚进路边的排水沟,溅起几星水花,她想起初中时,父亲教她做的第一把木枪,枪柄歪歪扭扭,枪口更是粗糙不堪,可父亲却宝贝似的,把它擦得锃亮,郑重地摆在客厅的博古架最显眼的位置,逢人便说:“这是我闺女的作品,咱家的‘传家宝’。”晚风掠过树梢,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也仿佛吹散了她心头的迷雾,让她第一次看清了父亲话语里的深意。
回家时,厨房里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母亲正在择菜,案板上的几个西红柿熟透了,泛着饱满而诱人的红晕,像极了她去年夏天偷偷学摄影时,拍下并晒出的一组胶片,其中一张《落日熔金》,捕捉了夕阳将整片天空染成熔金般的壮丽,还在区里的摄影比赛中得了奖,母亲头也不抬地切着菜,刀刃与砧板碰撞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明天去把摄影兴趣班的报名表填了吧。”她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爸说了,手艺人的女儿,也得有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林小满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微光,她忽然彻悟,那些深夜里温热的牛奶,清晨桌上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有此刻案板上这些鲜活的、带着泥土芬芳的蔬果,都是父母藏在平凡烟火气里,最滚烫、最深沉的爱意,成绩单上的数字,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一块路标,真正的征途,在父母目光所及、延伸至远方的每一个晨昏里。
月光如水,透过纱窗,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林小满铺开画纸,铅笔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小心翼翼地勾勒着窗外梧桐的剪影,线条由生涩变得流畅,在画纸的边缘,她写下了一行清秀的字迹:“六月未央,未来可期。”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却不再令人烦躁,它仿佛化作了青春最嘹亮的序曲,正积蓄着全部的力量,准备奏响那属于她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下一个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