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是那年,恢复高考是那年?
《1977:破冰的寒夜与燎原的星火》
1977年的冬天,冷得格外凛冽,当广播里反复播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我正蹲在县城招待所的煤炉边,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翻着一本卷了角的《毛泽东选集》,炉火忽明忽暗,跳跃的光斑映在墙上"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褪色标语上,也映着隔壁房间里几个年轻人激动到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有些看似无边的寒夜,终将被星火点燃。
在此之前,我的世界仿佛被定格在两种色调里:黄土的灰蒙与棉袄的靛蓝,作为下乡知青,我在陕北的窑洞里度过了七个春秋,白天跟着老汉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在煤油灯下写着言不由衷的批判稿,大学?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词汇,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传说,属于"黑五类"子女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也属于我们这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永远无法触碰的禁忌,直到1977年那个深秋,公社邮递员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二八大杠颠进村,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人民日报》,嘶哑着嗓子喊:"恢复高考了!"
消息像野火般燎原,知青点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把锄头狠狠砸在田埂上,扬起一阵尘土;有人对着窑洞黑洞洞的洞口怔怔发呆,仿佛要把七年的光阴都望穿,我蹲在土炕上,颤抖着翻出压在箱底的中学课本,纸张早已脆得像蝉翼,上面用蓝墨水写的笔记洇成了模糊的云团,数学公式忘得一干二净,英语字母更是连ABC都拼不全,可就是这几本破书,成了我们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报名那天,县城中学的操场上挤满了人,有穿着补丁裤的知青,有戴着老花镜的工人,甚至有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大家排着蜿蜒的长队,填表时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有人因为紧张把"家庭出身"写成"贫下中农",又慌忙涂改,墨迹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愁绪,我排在队伍里,听见前面一个男生在低声背诵《滕王阁序》,背到"落霞与孤鹜齐飞"时突然哽咽,他说:"六年了,我终于又能读书了。"
考试那两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考场设在县一中,教室的玻璃窗缺了好几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我握着那支用了半截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时,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笔,旁边的老张——一个三十八岁的钳工——急得直搓手,干脆把双手揣进怀里暖一会儿,再拿出来写,考数学时,我最后一道大题只写了"解"字,就再也想不起公式,只好趴在桌子上偷偷哭,眼泪滴在试卷上,洇湿了那道没做完的题。
成绩出来那天,公社的公告栏前围得水泄不通,我挤进人群,从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到自己的名字时,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录取通知书是邮寄来的,薄薄的一张纸,我却捧了整整一个下午,纸边都磨出了毛边,临走那天,老乡们往我口袋里塞煮鸡蛋,老汉摸着我的头说:"娃,出去了可别忘了咱这黄土坡。"
后来我才知道,1977年,全国有570万人参加了这场改变命运的考试,最终只录取了27万人,那些挤在煤油灯下啃书的人,那些在寒风中排队报名的人,那些因为一道题就痛哭失声的人,成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批拓荒者,我们这代人,把失去的青春一笔笔补了回来,在大学教室里、在实验室里、在讲台上,把荒芜的土地重新种满了知识的种子。
每当我看到大学校园里朝气蓬勃的面孔,总会想起1977年的那个冬天,那场考试,不仅改变了个人的命运,更撬动了一个时代的齿轮,就像炉火里的那块煤,看似微弱,却能在寒夜里点燃燎原的星火,照亮一个民族前行的路,而那些在寒风中等待黎明的人,终将成为历史长河里最亮的星辰,他们的故事,永远镌刻在共和国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