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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锋所向》

六月的蝉鸣将空气炙烤得微微发脆，时砚第三次在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他手中攥着的数学模拟卷边缘已磨损起毛，那些蜿蜒的红色批注如同血脉，从第一页一直延伸到最后一道压轴题，办公室的玻璃窗上，"距离高考还有15天"的倒计时牌在阳光下微微褪色,却依旧灼人眼目。

"进来。"李主任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带着粉笔灰特有的干燥气息。

时砚推门而入，办公桌上的文件垒叠如山，最上方摊开的正是他昨天交的卷子，那个鲜红的"137"分下方画着波浪线，旁边用铅笔写着："压轴题思路清晰，但计算过程可优化。"

"时砚啊，"李主任摘下老花镜，指节轻轻敲了敲卷子，"你担任数学课代表三年，成绩始终稳居年级前三，这次模考又是榜首。"

时砚的喉结微微滚动，却未作声，他的目光落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那里用细密的针脚缝着两道补丁,歪歪扭扭的针脚是上周母亲熬了三个通宵赶出来的杰作。

"学校想请你动员会上发言。"李主任从抽屉里取出稿纸，推到他面前，"谈谈如何平衡学习与压力，给学弟学妹们些参考。"

稿纸洁白如雪，像等待落笔的画卷，时砚想起三年前自己初次站在讲台上的窘迫，是当时的数学课代表递来一张写着"深呼吸"的便签，那时他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榜样"。

动员会当天，礼堂座无虚席，时砚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母亲昨晚的话："砚儿，考不上大学没关系，妈卖血也供你复读。"她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他的手,掌心的粗糙程度胜过砂纸。

"其实我没什么经验可谈。"时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错题本记了十本，数学题做了上万道。"台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他注意到前排有个女生悄悄拭泪，"但我妈常说，笔锋所向，皆是前方。"

他举起手中的数学卷，红色的批注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这些红叉不是失败的烙印，而是通往未来的路标。"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纸条，"三年前有人告诉我，深呼吸就能战胜恐惧，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时，时砚看见李主任在台下用力鼓掌，眼眶泛红，散会后，许多学生围着他请教方法，他耐心一一解答,直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家的路上，时砚路过文具店，橱窗里陈列着各式钢笔，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辉，他想起父亲生前总说，用钢笔写字的人，字里行间都带着风骨，父亲是乡村教师，三年前因脑溢血突发去世时,还欠着医院三万块钱。

"同学，买支笔吗？"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这支钢笔是镇店之宝，有些年头了。"

时砚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那是他给初中生补课攒下的，钢笔的笔杆呈暗红色，笔尖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想起母亲缝在校服上的针脚，想起父亲批改作业时的红钢笔,想起李主任案头那摞永远改不完的作业本。

"我买下了。"时砚说，"但能不能麻烦您在笔杆上刻四个字？"

老爷爷接过钢笔，戴上老花镜，问："刻什么？"

"笔锋所向。"

三个月后，时砚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将通知书贴在墙上，看着上面"时砚"两个字，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时砚从书包里拿出那支钢笔，递给母亲："妈，以后您可以用它记账了。"

母亲接过钢笔，手指轻轻抚摸着笔杆上刻着的四个字，突然笑了，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砚想起动员会那天，李主任对他说："真正的榜样不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而是那些在黑暗中依然坚持点亮蜡烛的人。"他看着母亲在灯光下批改作业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笔锋所向，不过是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把普通的坚持酿成光，这支钢笔不仅记录着奋斗的痕迹,更承载着三代人对知识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