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高考，保安高考第一人
《晨光里的考场》
保安老张的制服第三颗纽扣松了,这是他每天凌晨四点巡逻时养成的习惯——总要先摸一摸那颗磨得发亮的铜扣，确认它还牢牢守在岗位上，像他守着小区东门的岗亭一样，今年这颗纽扣又多了一重意义：它离高考考场只有三百米距离，而老张的准考证，就压在他那本翻卷了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面，书页间还夹着几张写满公式的便签。
老张五十二岁,在小区当了八年保安，居民们都知道这个"张师傅"有点怪：别人值班时刷短视频，他却抱着本高中课本啃，课本边角被他摩挲得起毛；别人下棋打牌，他总在岗亭里写写画画，有回调皮的孩子往他岗亭门缝塞了张纸条，歪歪扭扭画着个戴保安帽的老头，旁边配文"老张要考大学啦"，老张捡起纸条，嘿嘿笑了两声，把纸条工工整整贴在了课本扉页，旁边还加了一行小字："追梦不分年纪。"
"张师傅，真打算考啊？"物业主任老王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半是调侃半是敬佩，"您这岁数，儿子都该上大学了吧？"
老张抹了把汗,阳光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延伸向未来的路："我儿子......去年没考上，复读了。"他顿了顿，望着小区里背着书包走过的少年，那些朝气蓬勃的背影让他想起儿子年少时的模样，"我想陪他试试，要是我能考上，说不定他也能受点鼓舞。"
这话老张没对儿子说过,儿子小张知道父亲的想法后，把复读资料全锁进了柜子，语气坚决："爸，您别折腾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可老张夜里巡逻时，总能看见儿子房间亮着灯，书桌上的台灯映出一个伏案的剪影，像极了三十年前在煤油灯下做题的自己，那盏灯，是父子俩心照不宣的约定。
老张的备考时间像被挤碎的玻璃碴子,凌晨两点到四点巡逻，这是他的黄金时间，岗亭里的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晕里，他背英语单词的声音混着远处早市的吆喝，偶尔有早起的环卫工人路过，会和他点头打个招呼；白天值班间隙，他就坐在花坛边看数学题，笔在本子上算得沙沙响，偶尔有邻居问路，他先抬起头，眼睛里的专注还没散去，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晚上七点到九点，他雷打不动去社区老年大学蹭课，退休教师李奶奶总给他留前排的座位，"老张比我那些学生认真多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该是我来听他的课。"
最难的是数学,老张常常对着解析几何题发呆，三角函数的图像在他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有天深夜巡逻，他看见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小张打开门，看见父亲手里攥着本错题集，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神里带着少年般的倔强。"这题......"老张的声音有点干，"我想不明白，这抛物线的顶点坐标怎么求？"
小张愣住了,随即接过本子，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轨迹："爸，您看，这里用顶点公式，先整理成标准式......"老张凑过去，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儿子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像极了自己年轻时，那晚他们聊到十二点，小张把高中数学笔记全找了出来，扉页上还写着"赠老爸：愿你笔下有神"，老张的错题本上，多了几行儿子写的字："爸，这题其实不难，就像您站岗时看监控，找对角度就行了，咱们一起啃。"
考试那天,老张起了个大早，他把洗得发白的制服熨得平平整整，特意把那颗铜扣扣得严严实实，像是要参加一场重要的仪式，临出门时，儿子从房间里走出来，递给他一瓶水和一块巧克力："爸，准考证带了吗？铅笔削好了。"老张接过东西，看见儿子眼里藏着的笑意，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母亲塞给他的那个煮鸡蛋，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手心。
考场外,老张和其他考生一起排队，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花白的头发，粗糙的手掌，还有那身洗得发白的制服，但他的腰板挺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风里的老树，有考生好奇地看他，他报以温和的笑，把身份证和准考证递给老师，老师抬头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张师傅，您也来了？"
"来了，来了。"老张嘿嘿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走进了考场。
铃声响起,老张拿起笔，看着试卷上的作文题：《追光的人》，他想起了凌晨四点的岗亭，台灯下泛黄的书页；想起了儿子房间的灯光，伏案的身影；想起了李奶奶说的"活到老学到老"，想起了所有嘲笑过他、鼓励过他的人，笔尖落在纸上，墨水洇开一片，那些攒了三百多个日夜的故事，那些藏在皱纹里的坚持，都顺着笔尖流淌出来，字迹不算漂亮，却带着温度。
考试结束,老张走出考场时，看见儿子站在人群中，手里举着两瓶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老张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时光——不是他追着光，而是他和儿子，都在追着自己的光，那光，是希望，是陪伴，是永不言弃的勇气。
"爸，感觉怎么样？"小张问，眼睛亮晶晶的。
老张拍了拍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的准考证，也装着一个父亲最朴素的心愿，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花："还行，至少......没给儿子丢脸。"
远处,小区东门的岗亭在暮色里亮起一盏灯，像一颗守候的星星，老张知道，无论考得怎么样，从今往后，这盏灯前，会有更多坚持和希望的故事，就像他的人生，永远向着光，不断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