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高考,岳西高考2025喜报
《岳西笔锋》
六月的岳西,空气里浮动着新茶的清冽与槐花的甜腻,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巍峨的大别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轮廓如淡墨勾勒,宛如一幅被水汽洇湿的古老画卷,县一中的铁门外,数十位家长早已守候多时,他们或坐或立,将水泥地焐出了温热的印记,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束束探照灯,越过冰冷的校门,焦急地追寻着那些身着蓝白校服的身影——那是他们在这片贫瘠的大山深处,用锄头与汗水,一寸寸浇灌出的希望。
张建国第四次校对着手里的准考证,那层薄薄的塑料膜边缘已卷起了毛边,被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拇指一遍遍摩挲得发亮,女儿张晓雯的考场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这是去年他托了人情,特意拜托班主任帮忙留的。“采光好,”当时班主任是这么说的,“孩子看书,眼睛不累。”张建国不懂这些“文绉绉”的道理,他只觉得窗边敞亮,像自家山坡上那块终年被阳光照透的坡地,暖洋洋的,让人安心。
“爸,你手抖啥?”张晓雯接过准考证,指尖触到父亲掌心的粗粝,那是一种常年与锄头、柴刀、茶树为伴留下的坚硬印记,她忽然想起儿时,也是这样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攥着她的小手,用一根木炭在青石板上教她写下“人、口、手”,那时的手掌,是她的整个世界;而如今,这双手却像老树皮般,粗糙而皲裂。
“不抖。”张建国迅速将手背到身后,仿佛要藏起什么心事。“早饭吃了没?我给你煮了茶叶蛋,用的是今年的明前茶,香着呢。”说着,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磨掉了许多漆的保温杯,杯身上“高考加油”四个红字,是去年村支书慰问贫困户时发的“纪念品”,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杯子里装的哪里是水,分明是张建国对女儿沉甸甸、滚烫烫的全部期盼。
考场内,张晓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悸动,老旧的木制课桌上,刻满了前几届学长学姐留下的字迹,“必过”、“加油”、“金榜题名”……她伸出手指,轻轻拂去那些凹凸的刻痕,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一张承载着未来的白纸,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时,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像春蚕在静谧的夜里啃食桑叶,又像山涧清泉在冲刷圆润的卵石,宁静而充满力量。
数学的最后一道压轴题是解析几何,张晓雯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着、擦着,细碎的橡皮屑堆成了一座座小小的山丘,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而聒噪,她不由得想起昨天傍晚,父亲蹲在田埂上拔草的模样,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将一根根杂草从脆弱的花生苗间连根拔除,那一刻,父亲专注的神情,与此刻的她何其相似——她必须像父亲对待庄稼一样,将题目里的每一个障碍、每一个“杂草”都彻底清除干净。
终场铃声响起时,张晓雯刚好写下最后一个句点,她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向窗外,不知何时,云层已经悄然散去,露出一整片湛蓝如洗的天空,那种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是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醉的蔚蓝。
校门打开的瞬间,张建国几乎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的,他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她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山间的泉水,清澈而充满希望。“考得怎么样?”他开口,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张晓雯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 handkerchief 包着的小布包:“爸,我给你留了块糕。”
布包里是学校发的绿豆糕,被压得有些碎裂,却依旧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张建国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塞进嘴里,那股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窝,让他有些发酸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他想起了女儿高三这一年,每天凌晨四点,灶台上永远温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蛋汤;想起了她每次回家,都要去爷爷的坟前坐一坐,轻声呢喃:“爷爷,我快要考大学了,您在天上要保佑我啊”;更想起了昨天夜里,他枕下多出的一张纸条,上面是女儿清秀的字迹:“爸,你别担心,我能行。”
山路弯弯,摩托车载着父女俩颠簸着向家的方向驶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两株在这片大山里扎根了数十年的老树,沉默而坚定,张建国忽然觉得,女儿就像这山里的茶树,虽然扎根于贫瘠的土地,却总能在风雨过后,长出最鲜嫩、最坚韧的新芽。
夜深了,张建国独自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满天繁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手机屏幕亮着,是女儿发来的短信:“爸,题都做完了,我感觉还行。”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想回复一个“好”字,却迟迟没有按下,他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想说“考不上也没关系,家里的茶园永远有你的一亩三分地”;想说“山外的世界再精彩,也别忘了回家的路”;更想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从不是女儿能考多少分,而是她永远像这山间的茶花一样,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活出自己倔强的模样。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那是邻家在庆祝孩子金榜题名,张建国望着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群山,忽然笑了,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他知道,明天,当太阳再次从东边的山脊升起时,这片沉默的大山将迎来新的生机,就像年年春天,茶园里总会冒出无数嫩绿的新芽,带着泥土的芬芳,向着阳光,奋力生长,而他的女儿,就是那最茁壮的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