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总分书,高考总分书数
《总分之上》
高考放榜那日,盛夏的蝉鸣如潮水般涌进老院子,震得窗棂都在嗡嗡作响,林晚坐在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上,指尖轻轻划过录取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名,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在纸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母亲端来冰镇西瓜,红瓤黑籽,汁水顺着刀刃淌下,甜得发腻;父亲蹲在月季花丛前,剪刀与枝条碰撞的"咔嚓"声,像极了无数个深夜里,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响,又像当年秒针在闹钟上固执行走的声音,这本该是圆满的句号——全市理科第三,足以让任何父母在邻里间挺直腰杆,可林晚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书桌玻璃板下那张"高考总分书"上移开,那些数字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忽然有什么东西,比窗外聒噪的蝉鸣更尖锐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A4纸,打印体的数字工整得如同机器刻制:语文132,数学150,英语148,理综285,总分715,每个数字都精准得可怕,像一把把无形的标尺,丈量着她十二年被压缩的人生轨迹,可她记得,查分时看到数学满分的瞬间,第一个念头不是狂喜,而是"那道解析题最后一步的辅助线,我其实是蒙的";英语作文拿到满分,她却清晰地记得,为了凑够字数,硬是编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外国典故,这些数字是冰冷的,它们只呈现结果,却从不记录那些被折叠在公式和单词本里的瞬间——比如为了攻克物理电磁场,她曾在草稿纸上画了上百次受力分析,铅笔芯磨短了三根;比如背单词时,总在"abandon"这个词上卡壳,总觉得像是在预言什么被丢弃的东西。
母亲总说"分数是学生的命根子",这话林晚信了整整十二年,从小学起,她的房间墙壁就贴满了成绩单,从班级第三到年级前十,再到全市前三,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攀登,父亲是中学教师,书架上那本泛黄的《错题本》被他视若珍宝,里面贴满了林晚从小到大的试卷,红叉与红圈密密麻麻,像一张细密的网,有次她数学考砸了,只得了85分,父亲对着试卷叹了一整夜气,第二天便把家里的电视机搬走了,理由是"分心太多",她至今记得,搬走电视那天,动画片正在播大结局,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门口,看着里面跳动的彩色光影渐渐消失,第一次觉得"分数"这个东西,重得能压垮一个孩子的童年。
高三下学期,林晚成了一台精密的做题机器,每天清晨五点半,走廊里的路灯还未熄灭,她已经坐在教室晨读;深夜十二点,宿舍熄灯后,她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刷题,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像极了她抓不住的睡眠,有次模拟考,她因为一道大题计算失误,掉了十几名名次,趴在桌子上哭到抽搐,同桌递来的纸巾上带着淡淡的橘子味,那是她那天唯一感受到的暖意,后来她才知道,同桌每天都会给她带一颗水果糖,藏在笔袋最底层,说"甜味能让人变聪明",可那些糖,终究没能甜过试卷上鲜红的分数,也没能融化她心里那块名为"优秀"的坚冰。
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父亲特意去书店买了本精装相册,说要"把孩子的荣誉好好珍藏",林晚翻着相册,里面贴满了她的奖状:奥数竞赛一等奖,英语演讲比赛特等奖,作文大赛金奖……可她忽然想起,小学三年级时,她画的《我的家》得了全校绘画比赛最后一名,老师说她"颜色涂得太乱,不像个好学生",那天她把画藏在了床底,后来被母亲翻出来,悄悄裱起来挂在了她的书桌前——画里有歪歪扭扭的太阳,有笑得露出两颗大门牙的父母,还有一只趴在窗台打盹的花猫,可这张画,从来没能进得了父亲的"荣誉相册"。
填报志愿那天,林晚在"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和"南京大学中文系"之间徘徊了许久,前者是父亲选的,"好就业,有前途";后者是她偷偷喜欢的,她喜欢读那些被父亲称为"闲书"的小说,喜欢在笔记本上写些不成文的句子,那些文字像春天的嫩芽,在她心里悄悄生长,母亲在一旁织着毛衣,忽然说:"闺女,妈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记得你小时候,总说长大了要写故事给奶奶听。"奶奶三年前走了,临走前拉着她的手说"我的乖孙女以后要当作家呢",那天晚上,林晚在志愿表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南京大学中文系",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像她心里终于破土而出的春天。
总分书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林晚伸手去按,指尖触到了玻璃板下那张泛黄的画,画里的太阳还在笑,只是颜色比记忆中淡了些,她忽然明白,那些数字,那些排名,那些被标尺丈量出的"优秀",不过是人生某个阶段的注脚,就像老院里的月季,年年开花,可没人记得它为了开出一朵花,在土里默默扎了多深的根,真正的成长,或许从来不是追求那个完美的总分,而是在无数个被数字定义的日子里,没丢掉那个会为一颗糖开心、会为一幅画哭泣、会为奶奶的故事红了眼眶的自己。
暮色漫进院子时,父亲剪完了最后一枝月季,忽然说:"闺女,明天咱们去趟书店,爸给你买几本小说。"林晚抬起头,看见夕阳落在他眼角的皱纹里,像融化的蜂蜜,暖得让人想哭,她点点头,风吹起她的发梢,蝉鸣依旧,可这一次,她听见的不是喧嚣,而是春天里,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是奶奶讲的故事里,那句"我的乖孙女要当作家呢"的温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