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高考全国一卷,2021高考全国一卷语文
墨痕深处的星辰
当最后一缕墨迹在试卷上凝定,教室里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亵渎,窗外的蝉鸣骤然稀薄,如同被无形的手掐断的琴弦,世界在那一刻被压缩成一张摊开的答题卡,密密麻麻的方格框住的不只是答案,更是十八年光阴里所有未曾言说的期待与忐忑,我搁下笔,指尖触到微凉的汗意,忽然想起祖父书桌上那方端砚,墨汁在砚池里沉沉地睡着,像一汪凝固的夜,只待狼毫饱蘸,便能洇开整个春秋。
祖父总说,写字如做人,起笔要藏锋,行笔要稳健,收笔要利落,他握着我的手,在毛边纸上划下第一笔时,墨汁晕染开来,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泪,洇开了歪歪扭扭的“人”字,我急得满头大汗,他却只是笑着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泪:“莫急,墨有灵性,你心静,它就听话。”那时的我尚不明白,为何一方小小的砚台,能被他视若珍宝,每日清晨都要用清水细细擦拭,仿佛在侍奉一位沉默的君王。
后来我才知道,祖父的砚台是他父亲的遗物,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祖父背着这方砚台逃难,在荒山野岭里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字,在煤油灯下批改学生作业,砚台底部的磕痕,是战乱颠簸的年轮;砚池边缘的缺口,是饥荒岁月里饥饿的齿痕,他曾对我说:“这砚台里盛的不只是墨,是咱们老祖宗的文脉,是熬得过苦、守得住心的念想。”高考前夕,他将这方砚台郑重交到我手中,墨锭在砚池里轻转,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考试铃声响起时,我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温润的砚石,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是“可为与有为”,笔尖落在纸上,忽然想起祖父在灯下临摹《兰亭集序》的场景,他的手腕悬起,笔锋在纸上流转,时而如高山坠石,时而如行云流水,那些墨痕仿佛活了过来,带着魏晋的风骨,带着唐宋的月色,在方寸之间铺展成一片浩瀚的星空,我曾问他为何如此痴迷写字,他指着墙上“宁静致远”四个字说:“字是心的镜子,心静了,字就稳了;字稳了,人就不容易慌。”
数学考试时,我遇到了一道棘手的解析几何题,坐标系里的线条交错纵横,像一团乱麻,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改,墨迹晕染成一团模糊的阴影,我深吸一口气,想起祖父教我“逆入平出”的笔法——欲左先右,欲下先上,看似迂回,实则暗藏章法,于是我将坐标系拆解,重新构建思路,当最终算出正确答案时,笔尖在纸上划下的最后一笔,竟不自觉地带着几分“藏锋”的沉稳,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祖父教我的从来不只是写字,是处世的方法,是人生的哲学。
文综考试的历史题里,有一道“科举制度”的材料分析,看着“取士不问家世”“一切以程文为去留”的句子,我忽然想起祖父常说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那个没有高考的年代,科举是无数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他们秉烛夜读,墨汁浸透了书页,也浸透了青衫,而今,高考为我们铺就了另一条道路,这条路上没有八股文的桎梏,却有知识海洋的浩渺;没有金榜题名的荣耀,却有自我实现的可能,笔尖落下,我写下对公平的敬畏,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期许,墨痕里沉淀着千年的文脉,也生长着新时代的嫩芽。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我收起文具,从口袋里掏出那方砚石,它被体温焐得温热,像一颗沉睡的心,窗外的蝉鸣又喧嚣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刺耳的噪音,而是盛夏的交响,我想起祖父说过,墨用久了,砚池会留下“墨韵”,那是时光沉淀的痕迹,是岁月赋予的温润,或许,十八年的青春也是如此,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那些奋笔疾书的清晨,那些汗水与泪水交织的日子,都将在时光的砚池里,晕染成独特的墨韵,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印记。
走出考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抬头望向天空,白云悠然,仿佛一幅刚刚写就的宣纸画,墨色浓淡相宜,意境悠远远,忽然明白,高考不过是人生长卷中的一个逗号,无论墨痕深浅,前方的路还很长,需要我们以笔为杖,以心为墨,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而祖父的那方砚台,早已不仅仅是文房用具,它是传承的纽带,是精神的灯塔,提醒着我们:无论走多远,都别忘了为何出发;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像墨一样,沉得住气,守得住心,在岁月的宣纸上,晕染出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