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高考吉林卷，2017年吉林省高考卷

《窗里窗外》

《窗里窗外》

教室后排那扇窗户，像一帧被时光浸染的泛黄胶片，定格了十七岁的林默整个青春的侧影，他总爱托着下巴，目光穿过窗棂，投向六月那片无垠的蓝天，云朵在天际流浪，姿态慵懒而自由，像极了他们这群即将被高考的洪流冲散的少年，班主任在讲台上嘶哑地喊着“冲刺阶段”，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在林默心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却觉得自己更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里的蝴蝶，看得见远山如黛,却怎么也振不动被堆积如山的习题集压得褶皱不堪的翅膀。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飘落在桌上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裹挟着，在空中无力地打着旋儿，林默的数学试卷上，红色的叉号触目惊心，像一串串冰冷的锁链，将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牢牢捆缚，那道题的图形是双曲线，两条优美的曲线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同桌苏晓也曾指着练习册上的曲线，轻声说：“你看，我们就像这两条渐近线，永远在靠近，却永远不会相交。”那时的她,眼里闪烁着怎样一种他读不懂的光。

苏晓坐在窗边第三排，是教室里一抹安静的亮色，她总在早读课时，悄悄将一颗薄荷糖放在林默的窗台上，清冽的甜香能驱散清晨的困倦，当林默的钢笔不小心在试卷上洇开墨团时，她会不动声色地递来半包新的餐巾纸，纸上还沾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正低头专注地整理错题本，晨光为她柔软的发梢镀上了一层蜜糖色的光泽，细小的绒毛在光晕中清晰可见，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数学老师那句“有些函数，在定义域内没有最值，就像有些感情，只能藏在心里”的话,此刻竟有了前所未有的分量。

教室后门传来沉稳而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教导主任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无声的判决，林默猛地收回飘远的视线，死死盯住试卷上那道未解的双曲线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痕迹，他想起了父亲昨天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工地的喧嚣混杂着风声，父亲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工地上的活儿越来越难找了，儿子，你一定要考上省里的大学，这是唯一的出路。”那声音，像粗糙的砂纸,一遍遍磨着他本就焦灼的心。

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起，夕阳的余晖将教学楼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操场上，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林默看见苏晓抱着厚厚的习题集走出教室，浅蓝色的裙摆在晚风中漾开温柔的涟漪，他攥着那张画满几何图形和演算过程的试卷，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天台的风很大，吹得苏晓的长发凌乱地遮住了眼睛，她伸手捋开头发时，露出一串串珠手链，在昏黄的路灯下，每一颗珠子都像被时光温柔磨圆了的星辰,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道题，我算了三遍，还是卡在这里。”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将写满思路的草稿纸递过去，苏晓的指尖接过纸张时，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那感觉像一片薄冰落入温热的湖中，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在皎洁的月光下，双曲线的方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那些看似平行的直线，在坐标系里早已注定要在某个遥远的点相交，苏晓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她轻声说：“我爸妈已经给我联系了南方的师范学校，可我想留在北方。”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林默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林默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正悬在头顶，像一把指向未来的勺子，他忽然想起地理课上讲过的“地转偏向力”，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被无形的力量推向了既定的方向，就像北半球的风，总会不可避免地向右偏转，他定了定神，轻声问：“那道解析几何题，你解出来了吗？”苏晓笑着摇了摇头，却在转身回教室的刹那，将那串温润的串珠手链，轻轻套进了林默的手腕，冰凉的珠子贴着他的皮肤,仿佛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高考结束的那天，阳光格外刺眼，林默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了苏晓，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裙摆上别着一枚薄荷糖形状的胸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的云层正在积聚，像一群即将迁徙的候鸟，预示着一场盛大的离别，林默下意识地举起手腕，那串串珠手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一捧流动的星河，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说：“我查了，北大数学系有门选修课，叫《双曲线的几何性质》。”苏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里面仿佛落进了整片夏夜的星空,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多年后，林默站在大学教室的讲台上，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多重积分公式，窗外，一片形状奇特的云缓缓飘过，让他瞬间想起了2017年的那个夏天，那时他们以为高考是终点，后来才恍然大悟，那不过是人生无数个岔路口中的第一个，就像窗里窗外，看似被一扇玻璃隔开，两个独立的世界，却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早已因为一次微小的引力，而紧密地交织、融合,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