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与妈，高考完妈妈带我去北京的小说
高考之后，与妈
高考之后，与妈
当高考结束的铃声穿透厚重的校门,宣告着一场漫长战役的终结时，夏日的阳光便毫不吝啬地倾泻下来，熔化的金子般泼洒在每一个走出考场的少年身上，我站在教学楼外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光影斑驳，晃得人有些恍惚，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笑闹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书包随意地甩在肩头，畅想着即将到来的、无拘无束的暑假，可我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着，掌心还残留着答题卡上被汗水浸染的铅笔印，像一团模糊的墨迹，怎么也擦不干净，仿佛是青春里一道无法褪色的标记。
回家的路,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短，推开家门，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母亲正背对着我，在厨房里择菜，听见门响，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渍，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脑后的发髻中滑落，贴在汗湿的额角。“考完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书包从肩上滑落，在玄关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母亲立刻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一杯早就冰镇好的凉茶，冰块在玻璃杯里叮当作响，清脆得像一首安心的歌。
“紧张了三年，总算能歇歇了。”她把茶杯推到我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沿，“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我望着她眼角新添的细纹，忽然想起高三那个寒冷的冬夜，我凌晨一点还在与一道数学题死磕，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进来，氤氲的热气瞬间模糊了她镜片后的眼神，那时，她轻声说：“熬过去就好了。”可现在，当我真的“熬”过来了，心里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
晚饭时,母亲破天荒地没有问一句“考得怎么样”，只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动作熟练而温柔：“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红烧肉在灯光下泛着油亮诱人的光泽，土豆炖得绵软入味，青菜碧绿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我扒拉着米饭，心思却不在饭菜上，不经意间，我瞥见母亲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菜刀不小心碰到的。“妈，你手怎么了？”她愣了一下，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事，择菜的时候不小心碰的，小伤口。”
夜里,我起床上厕所，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独自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台灯暖黄的光晕将她笼罩，她的手指在某一页上反复摩挲，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一份精密的图纸，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慌忙合上书，可我还是清楚地看见，那一页被折了一个小小的角，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所大学的名字，旁边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我曾在饭桌上随口提过的几所学校，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场战役，她比我更紧张，更期待，也更害怕。
第二天清晨,我在一缕阳光中醒来，床头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蜂蜜的甜香在空气里悄然弥漫，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每天清晨端给我的那一杯，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我习惯了她的付出，却从未仔细端详她的变化，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走路时，脚步也变得有些迟缓，不像从前那样轻快，可她总说：“没事，妈还年轻。”
高考后的第一个周末,母亲拉着我去逛商场，在服装区，她拿起一件衬衫在身上比了比，看着价签，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太贵了，”她小声嘀咕，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马上要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她给我挑了一件质地柔软的T恤，结账时，我从她打开的钱包里，看见边角已经磨得发白、皮革开裂的内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我上小学时，她抱着我在公园里拍的，她笑得一脸灿烂。
回家的路上,我们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晚风拂过，吹乱了母亲鬓角的发丝，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妈其实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你们现在这些考试，填报志愿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也很累。”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儿子，不管你最后去了哪里，考得怎么样，妈都为你骄傲。”我看着她被风吹乱的鬓角，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忽然觉得一股酸涩涌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这些年来，我总以为高考是自己的独角戏，却忘了，在舞台的灯光之外，始终有一个人，比我更紧张，更期待，也更害怕。
前几天整理房间时,我在抽屉深处发现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没有首饰，没有存折，只有一沓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纸条，每一张，都是母亲写给我的便签：“早上记得吃鸡蛋，别空腹上学。”“降温了，把秋裤穿上。”“别熬夜太晚，对身体不好。”最底下，压着一张字迹有些模糊的纸条，上面写着：“儿子，高考不重要，你平安快乐就好。”
那一刻,我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高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它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而我身后，始终站着一个人，她或许不懂什么是平行志愿，什么是专业调剂，但她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牵挂，什么是无论我走多远，都会为我亮着的那盏灯，她用最朴素、最笨拙的方式，为我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
志愿表已经填好,未来像一张摊开的地图，充满了未知的风景，但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母亲的爱都会像夏日里那杯温热的蜂蜜水，不浓烈，不张扬，却足以甜透我整个往后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