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岁参加高考,71岁重新参加高考
当岁月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
考场窗外的玉兰花落了又开,71岁的徐国栋坐在高三教室的最后一排,花镜压着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鬓角,像极了三十年前他送儿子高考时,飘落在儿子校服上的雪,这是他第七次走进高考考场,掌心的老茧摩挲着准考证上泛黄的照片,时光仿佛在这里打了个温柔的结,将四十年光阴轻轻折叠。
被时代浪潮搁浅的求学梦
1952年的徐国栋出生在沂蒙山区的小村庄,煤油灯下翻烂的《新华字典》是他童年最珍贵的玩具,15岁那年,公社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他的名字赫然写在红榜第一行,却在政审环节因"地主家庭出身"四个字被无情划掉,班主任老周攥着他的手在村口站了半宿,最后从怀里掏出半袋花生:"国栋,知识是饿不死的,这东西揣在怀里,谁也抢不走。"
此后的岁月里,他当过知青会计、乡镇企业厂长、老年大学书法老师,人生轨迹像沂蒙山的褶皱般曲折,退休那天,他在单位后院的梧桐树下埋下一坛女儿送的茅台,坛底压着1980年高考的准考证——那是他偷偷报名却最终没能走进的考场,老伴走后,他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一个铁盒,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张泛黄的试卷,都是当年深夜在灶房就着煤油灯做的模拟题,铅笔字迹被油烟熏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辨认出"勾股定理"和"元素周期表"的痕迹。
破茧而出的"高龄考生"
2023年春天,社区组织老年大学智能手机培训,徐国栋发现教数学的张老师竟是当年老周的儿子,聊天时,张老师随口说:"现在高考取消年龄限制了,去年还有76岁考生呢。"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他沉寂的心湖,当晚他在日记本上写下:"71岁,还能追上当年的自己吗?"字迹被泪水晕开,像极了当年那张被泪水打湿的准考证。
决定报名那天,全家人开了场"家庭会议",女儿掏出计算器按得啪啪响:"爸,您现在连微信都用不利索,怎么跟得上00后?"儿子拿出体检报告:"您血压有点高,熬夜复习受不了。"徐国栋从抽屉里拿出老年大学的结业证书,书法作品《兰亭集序》的复印件在灯光下泛着墨香:"你们看,我这十年天天练字,就是在等这一天,他的手指抚过"之"字的最后一笔,像是在抚摸时光的刻痕。
备考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清晨五点,他准时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里,《线性代数》的公式和《本草纲目》的药方奇妙地共存,他带着老花镜抄英语单词的手,总会在"abandon"这个词上停顿很久——这个当年让他无数次放弃的单词,如今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社区图书馆的管理员发现,这个总坐在角落的老人,开始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夹银杏叶当书签,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有的写着"这个字和'栋'同音",有的画着小小的兰花。
考场里的时光对话
高考第一天,徐国栋是考点年龄最大的考生,监考老师看到他的身份证时,手里的记录笔差点掉在地上,发卷时,邻座的女生偷偷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奥利给",他笑着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这个好,我们那时候的宝贝。"糖纸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像极了当年他藏在书包里的那颗。
数学考试结束铃响时,他还在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恍惚间他看见1977年的自己,背着布袋在县城考点外徘徊,兜里装着娘煮的茶叶蛋,蛋壳上还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三十年的时光在答题卡上交织,他用颤抖的手写下最后一笔,突然想起老伴临终前的话:"这辈子没做成的事,下辈子接着做。"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像是在刻下生命的年轮。
成绩公布那天,徐国栋带着录取通知书回到老家,在埋茅台的梧桐树下,他挖出那个铁盒,把新准考证和老准考证并排放在一起,夕阳穿过树叶,在两张照片上投下同样的光斑,一个18岁的少年和一个71岁的老人,隔着时光完成了跨越四十年的握手,他摸了摸树干上刻着的"1977",又用指甲刻下"2023",风过时,仿佛听见两代人的笑声在树梢间碰撞,惊起一群归鸟。
如今的徐国栋成了老年大学的名誉校长,他的教室门口挂着块黑板,上面写着:"生命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证明题。"每当有学员问起高考的事,他会翻开那本写满批注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朵风干的玉兰,那是去年考场上,邻座女生悄悄放在他笔袋里的,花瓣已经褪色,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像那段永不褪色的青春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