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自杀
<h2 id="id1>空白的答卷
当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刺破沉闷的空气,林默合上笔盖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走出考场时,六月的阳光灼热地刺在皮肤上,仿佛要将人融化,周围同学的欢声笑语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掌心还留着铅笔划过的浅痕,那是一道永远无法提交的答卷。
高三下学期的某个深夜,林默在台灯下与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对峙,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割成碎片,零星地洒在摊开的练习册上,像散落一地的银币,当他终于拨开迷雾,找到解题的钥匙时,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无情地滑向凌晨两点,他靠在椅背上,脊椎传来一阵酸痛,忽然听见客厅传来父母压抑的争吵声,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孩子每天学到这么晚,身体怎么吃得消?万一撑不住怎么办?"父亲的声音像块坚硬的石头砸过来:"撑不住也得撑!这是我们全家唯一的希望,不能倒下!"
从那天起,林默的书桌上多了一本厚厚的错题本,蓝色的墨水在纸页上晕开,像无数条蜿蜒的河流,记录着他所有的失败与不甘,他开始频繁地在课间盯着窗外发呆,看云朵如何被风吹散又重新聚拢,变幻莫测,同桌小雅递来的薄荷糖在课桌抽屉里积了灰,精致的包装纸已经泛黄,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有次模考失利,他躲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将头埋在臂弯里,隔壁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那是和他一样在重点班的女生,此刻正承受着同样的压力。
填报志愿那天,班主任在讲台上用激昂的语调念着历年录取名单,那些闪闪发光的名字仿佛在嘲讽着什么,林默的视线越过那些名字,落在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从100天跳到1天,最后变成一个刺眼的"0",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像鼓槌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冲破胸膛。
毕业典礼上,校长的话筒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林默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校服,领口硌得脖子生疼,同学们抛起学士帽的瞬间,他看见阳光穿过帽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数学试卷上那些令人绝望的辅助线,纵横交错,找不到出口,散场后,他独自一人走到教学楼顶,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楼下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砰","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个死寂的世界。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林默打开书桌抽屉,那里整齐码放着十二年的课本,从泛黄的拼音表到厚厚的高考复习资料,每一本都承载着沉重的记忆,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笔,在扉页写下"再见"两个字,墨水迅速在纸面上洇开,像一滴落在湖心的血,缓缓扩散,厨房里传来冰箱持续的嗡鸣,那是这个家里唯一还在运转的声音,单调而冰冷。
傍晚时分,林默站在河边,夕阳将水面染成一片熔金,远处传来孩童无忧无虑的嬉笑声,他想起小时候在这里放纸船,船身是用作业本折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北大清华",那是童年最天真的梦想,一阵风把纸船吹向远处,他追着跑了好远,直到船在漩涡里打转,最终沉没在浑浊的河水里,他终于可以像那只纸船一样,永远地沉下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雅发来的消息:"林默,我考上了南方的大学,那里四季如春,没有冬天。"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微光,忽然想起某个晚自习,她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颗星星,写着:"你看,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说别放弃。"当时他只是把纸条折成纸飞机,冷漠地飞出了窗外,任它飘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河水的温度渐渐升高,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拉扯,诱人沉沦,林默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微弱,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夜空分割成不规则的色块,扭曲而迷离,他最后想起的,是小学作文里写的那句话,稚嫩却真诚:"我的梦想是成为科学家,发明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当救援队第二天在下游找到林默时,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水泡烂的纸,上面只有半个模糊的"光"字,仿佛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他的书包里静静地躺着那所南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崭新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颗遥远的星星,此刻却成了永恒的遗憾,那张空白的答卷,终究没能写下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