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美术老师,高考美术老师要达到什么水平
《调色盘上的渡船人》
调色盘上的渡船人
清晨六点的画室,总比闹钟先醒,当第一缕微光试探着穿透窗纱,林砚舟便已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吟,随即,屋内静立的铁皮画架被穿堂风拂过,碰撞出细碎的、如青铜器轻叩般的声响,仿佛一群沉睡的青铜鸟,正被这清晨的凉意唤醒,他摸索着打开顶灯,四十支画笔在笔筒里列队肃立,笔尖的锋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炭条在素描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惊醒了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它舒展着卷曲的叶片,仿佛也在打着哈欠,这是林砚舟执教的第七届美术生,却是一届被时代烙上特殊印记的学子。
去年冬天,疫情的阴霾再度笼罩城市,林砚舟将画室巧妙地改造成了一个线上直播间,手机支架稳稳地夹着手机,镜头忠实地对着那架陪伴了他二十年的木质画架,背景墙上,那幅被无数次摩挲而边缘发白的《大卫》复制品,依旧沉默地凝视着屏幕,一次讲到素描的五大调子,网络却突然卡顿,画面陷入一片混沌的雪花白,他举着手机,在画室里无意识地踱步,窗外恰好有雪花飘落,镜头里一片模糊的、流动的白,弹幕却瞬间热闹起来:“老师这意境绝了!”“美哭了!”那一刻,艺术的壁垒被一场意外的“留白”悄然融化,冰冷的科技屏幕,竟也透出了一丝温暖的诗意。
真正的挑战,始于三月那场决定命运的省统考,当其他文化课老师在教室里沙沙地分发着模拟卷时,林砚舟正半蹲在画室的一角,专注地调着色,有个叫夏雨的女生,画了三个月的静物苹果,那苹果上的高光,总固执地像一颗钉在夜空中的孤星,锐利而失真,他没有直接指出,而是默默走下楼,从水果店带回一串尚带青涩的香蕉,小心翼翼地摆在写生台上。“你看,”他的声音很轻,指尖轻轻点过香蕉蒂部,“这里不是纯黑,是从青灰到赭石的过渡,像一首渐弱的诗。”
夏雨的画板前,永远堆着揉成一团的纸巾,被炭粉和油彩浸染得斑驳陆离,像一幅抽象的肌理画,林砚舟蹲在她身边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松节油与青春汗水的气息。“我联考那年,”他忽然开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石膏像的转折,“把伏尔泰的鼻子画塌了,像个塌陷的山洞,后来才明白,鼻梁的根部要收得像燕子的尾羽,是含蓄的,有生命力的。”夏雨的笔尖在纸上停滞了片刻,炭条落下,终于划出一条带着微妙弧度的线,那不再是生硬的直线,而是第一次,画出了骨骼的呼吸。
四月,冲刺的日子,画室成了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墙上贴满了色彩稿,有的热烈如燃烧的向日葵,有的冷峻如结冰的湖面,每一幅都承载着一个家庭的期盼,林砚舟每天要批改近两百张画,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被炭笔和画笔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像一枚枚无言的勋章,某个深夜,他独自对着一张风景速写发呆——那是学生画的画室窗外,月光将梧桐树的枝影剪裁成一幅天然的素描,斑驳陆离,静谧而深邃,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是在教书,而是在守护一簇簇微弱的、即将燎原的火种。
高考前三天,他为每个学生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盒樱花色的炭笔,他说:“这是黎明前的颜色,画下去,天就亮了。”一本封面已磨得发白的《艺用人体解剖学》,扉页上,他用钢笔写着:“所有伟大的作品,都始于对结构的敬畏。”夏雨接过那盒炭笔,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鼻涕泡沾在素描本上,晕开一小团温柔的灰,那不是狼狈,而是梦想破土前,最真实的湿润与力量。
放榜那天,画室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焦灼的混合气息,当“夏雨”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录取名单上时,她猛地抓起一管白色颜料,狠狠地、近乎宣泄地挤在调色盘上,然后用画笔抹出一道决绝的白色闪电,林砚舟笑着拍掉她肩上的颜料,却在转身背对人群的瞬间,眼眶悄然红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当助教时,也是这样站在一群眼神里盛满星辰的孩子中间,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紧张得手心冒汗。
九月开学前,夏雨回画室送谢师礼,她将一本厚厚的速写本轻轻放在林砚舟的桌上,里面画满了画室的点点滴滴:窗台的绿萝抽出了新芽,生机勃勃;画架上的旧调色盘干裂成抽象的几何图案,诉说着时光的故事;还有一幅他蹲在地上调色的背影,线条笨拙却充满温情,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我的渡船人”。
林砚舟翻开速写本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省统考证,他想起去年冬天,他在凛冽的寒风中,将一张张准考证递到学生们冻得通红的手里,夏雨的围巾上,别着一枚他用铅笔画的素描小头像,那画像被学生小心翼翼地揭下,如今贴在了她崭新的画板左上角,像一枚闪亮的勋章,也像一盏不灭的灯塔。
秋风又起时,画室里飘来新生松节油清冽而充满希望的味道,林砚舟站在讲台上,身后是那幅挂了二十年的《大卫》,依旧目光如炬,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调色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宛如散落的星辰,他拿起一支崭新的画笔,笔尖在调色盘上轻轻一点,蘸取了一抹属于未来的、明亮的色彩,那轻轻的一点,仿佛是在茫茫人海中,为下一艘即将启航的渡船,点亮了通往星辰大海的灯塔,他不是画家,他是渡船人,载着一船船年轻的梦想,驶向艺术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