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威宁，2021威宁高考

高原的回响：威宁高考纪事

六月，威宁的高原被阳光慷慨地拥抱着，那光芒近乎奢侈，将连绵的黛色群山与星罗棋布的村寨，都镀上了一层晃眼而温暖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芬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阿爸蹲在低矮的土墙根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他那浑浊却充满期盼的目光，越过土墙，久久凝望着村口那条被无数双草鞋磨得光滑发亮的石板路，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即将归来的身影，屋里，阿妈的脚步声则像一首焦灼的节拍，她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一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抹布，将桌子、椅子、甚至连窗棂的每一寸木纹都擦了又擦，仿佛这样就能将屋里的空气也擦拭得一尘不染，将那份沉甸甸的期盼,擦拭得更加清晰。

他们的儿子阿哲，正坐在镇中学的教室里，进行着最后的冲刺，威宁的高考，早已超越了一场考试的意义，它是一场庄严的仪式，是这片土地上一年一度的集体心跳，大山里的孩子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场知识的检阅，更是一条通往山外的窄路，一座横亘在命运面前的独木桥，阿哲的桌上，摊着一本被翻卷了边角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纸张在无数次翻阅中变得柔软而温热，旁边，是阿妈早上特意煮的荷包蛋，两个，蛋黄澄黄如金，蛋白雪白如玉，正冒着氤氲的热气，温暖了整个清晨，这是阿妈的“秘方”，是她用最朴素的方式传递的祝福——愿儿子“一举夺魁”,金榜题名。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细密而专注，像春蚕在悄无声息地啃食桑叶，也像时光在悄然流淌，阿哲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波澜，他想起昨天，阿爸送他来学校时，那双黝黑粗糙、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掌，沉默而有力地往他书包里塞了几个还带着余温的煮熟土豆。“吃吧，顶饿。”阿爸的话很少，却像大山一样厚重，给予他最踏实的依靠，他也想起阿妈，凌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就已在灶台旁忙碌的身影，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咛：“阿哲，好好考，考出去，妈就享福了。”那声音里，有期盼，有不舍,更有全然的托付。

“高考”这两个字，在威宁的语境里，被赋予了太多沉重的含义，它意味着要告别祖辈耕耘的土地，告别熟悉的乡音与炊烟，意味着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独自面对风雨，重新开始，对阿哲而言，它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无言回报，是对自己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最终交代，他想起小时候，跟着阿爸去山上放牛，阿爸指着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外，用一种近乎神圣的语气说：“阿哲，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高楼大厦，去看看真正的大海。”那时的他似懂非懂，只觉得山外的世界是一个遥远而精彩的梦，那个梦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考试铃声终于响起，尖锐而清脆，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凝固的空气，也点燃了所有人的心，阿哲拿起笔，手心微微渗出薄汗，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冰冷的公式和复杂的定义，而是威宁的山水：广袤无垠的草场上，牛羊在悠闲地吃草，牧人的歌声在风中飘荡；春天里，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像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山谷染成绚烂的红色；还有清晨，乳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山谷间，村子若隐若现，宛如仙境，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或许贫瘠，却无比坚韧；或许沉默，却深情款款，他知道，无论将来走到哪里，这片土地的印记，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骨血里,成为他生命中最坚实的底色。

第一场是语文，当阿哲看到作文题目《我的家乡》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想起了威宁的雾，想起了高原明珠“草海”的清澈，想起了彝族火把节上熊熊燃烧的篝火与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想起了那些在山谷间回荡的歌声与笑语……这些都是他生命中最鲜活的记忆，是他笔下取之不尽的源泉，他不再紧张，文思泉涌，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动，沙沙声仿佛变成了故乡的旋律，他将自己对家乡最深沉的爱与最炽热的眷恋，都倾注在了字里行间，每一个字,都带着高原阳光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天，阿哲沉着应战，每一场考试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最佳水平，当他走出考场，看到阿爸阿妈在人群中焦急等待的身影时，一股暖流瞬间涌上眼眶，阿爸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却大步上前，一把接过阿哲沉甸甸的书包，用他那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个简单而充满力量的动作，阿妈则一把拉过阿哲的手，上下打量着，仿佛要把这几天的思念与担忧，都从这个眼神中看回来，然后才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布包，里面是几张刚出锅的荞麦饼：“阿哲，饿了吧？快吃，家里的饼，最香。”那饼的香气,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如同一件温暖的披风，轻轻披在阿哲一家三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直延伸到远方的群山之外，阿哲知道，高考这场战役已经接近尾声，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倾尽全力，无愧于心，他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坦然，威宁的高考，不仅仅是一场考试，它更像是一场青春的洗礼，让他在这个夏天里，真正懂得了责任与担当，懂得了感恩与珍惜，而这座高原小城，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将永远是他心中最温暖的港湾，是他梦想启航的地方，无论他飞得多高多远，根,永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