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报名处,高考报名处分要填吗
《六月之门》
清晨六点,整座城市尚在薄雾的氤氲中沉睡,唯有教育局门口,一条蜿蜒的长龙已静默盘踞,冬末的寒风卷着枯叶与碎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打着旋,发出萧索的声响,队伍里,人们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沉默地、缓慢地向前挪动,在队伍的末尾,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男孩,正奋力踮起脚尖,目光越过前方攒动的人头,急切地探寻着玻璃门内的情况——那里,是他人生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场”。
“下一个!”玻璃窗后,传来一个毫无波澜的 clerk 机械的声音,男孩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他的户口本、学籍档案,还有一张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容拘谨,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相纸,点燃未来的火焰,他走到窗口,将材料缓缓推过那道窄窄的缝隙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一阵细微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
“姓名。”
“林远。”
“考区选择。”
“本市。”
clerk 的笔尖在登记表上沙沙作响,如同蚕食桑叶,林远的视线却越过 clerk 的肩膀,牢牢钉在墙上那张鲜红的高考日程表上,距离六月,还有一百四十三天,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群黑色的蚂蚁,争先恐后地爬进他的眼底,啃噬着他的心,他想起了三个月前模考失利后,父亲独自蹲在门口抽烟,烟蒂在脚边堆成一座沉默的小山;想起了母亲每天凌晨四点便蹑手蹑脚起床,在厨房为他熬煮那碗滚烫的热汤,碗底永远安稳地卧着两个圆润的荷包蛋;还想起了班主任拍着他肩膀时,那双既忧虑又寄予厚望的眼睛:“林远,你这分数,二本都悬。”
“确认信息无误?” clerk 的笔尖悬在确认栏上,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剑。
“确认。”林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怯懦。
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接过自己的报名材料,转身时,看见队伍里的下一个女孩,她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圆镜,对着镜面,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刘海,镜子里,她校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蝴蝶结,那是她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在生日那天买给自己的礼物,她将刘海拨了又拨,直到镜中的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足够从容,才心满意足地将镜子塞进书包最里层。
走出教育局,天光已经大亮,晨曦穿过梧桐树疏朗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远小心地将报名材料放进书包深处,指尖却意外地触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那是父亲昨天晚上偷偷塞进去的五百块钱,用一根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沾着淡淡的、熟悉的机油味,他想起父亲在修车厂工作时,总把扳手、螺丝刀擦得锃亮,嘴里念叨着:“干活得有干活的样子,人活得也得有个人样。”
街角的小摊支起了油锅,油条在热油中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卖早点的阿姨探出头,笑容和煦:“学生娃,要不要来根热乎的?”
林远摆了摆手,快步走向公交站,路过文具店时,橱窗里一个红色的计时器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的数字正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像一颗永远在燃烧、永不停歇的心脏,他驻足凝视了几秒,脑海中浮现出教室后墙上那块巨大的倒计时牌,每天清晨,总会有值日生用鲜红的粉笔,用力地抹掉一格,仿佛在撕一张永远也撕不完的日历。
公交车上,他看见一个抱着厚重复习资料的女孩在打瞌睡,书本从膝盖上悄然滑落,他弯腰捡起,封面上用荧光笔醒目地写着一行字:“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他默默地帮女孩把书放回腿上,女生惊醒后,对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依然闪烁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惊人的光芒。
车窗外,城市彻底苏醒,早餐店的热气蒸腾,自行车铃声清脆悦耳,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三两两,汇成一股青春的洪流,林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梦见自己走进考场,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竟渐渐幻化成父亲修车时的扳手、母亲煮汤时的汤勺、班主任写板书时的粉笔……醒来后,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厨房传来母亲轻手轻脚为他准备早餐的声响。
“同学,到站了。”司机师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下车,穿过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巷子,老槐树下,几位老人正围坐一桌,楚河汉界,厮杀正酣,棋盘上的棋子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像无数个日夜积累的智慧与时光,其中一个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娃儿,去学校啊?”
林远点点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校门口的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他挤进去,目光急切地搜寻,他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出现在“已报名”的名单里,那一排排名字,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庄严而充满希望。
上课铃响起时,他走进教室,黑板上,距离高考的最后一天倒计时清晰地写着“142天”,值日生大概是忘了擦掉昨天的数字,这让那红色的数字显得格外醒目,同学们陆续走进来,带着早餐的香气,带着熬夜的疲惫,更带着藏在书包深处的秘密与梦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盼。
班主任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沓新发的试卷。“同学们,”他将试卷轻轻放在讲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报名,只是为这场漫长的战役拉开了序幕,真正的较量,从今天,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阳光透过窗户,恰好照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耀眼而坚定的光芒。
林远坐下,打开书包,把那份牛皮纸袋的报名材料放在桌角,袋子的边缘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照片的一角,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照片上的褶皱,玻璃窗后 clerk 的机械声、队伍里女孩整理刘海的专注、公交车上女生眼里的血丝、巷子里老人浑浊却了然的眼神……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交织。
他忽然明白,高考报名处那扇冰冷的玻璃门,隔开的何止是考场与街道?它分明隔开了懵懂的过去与未知的未来,门内,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冰冷的印章和条条框框的规则;门外,是热气腾腾的生活、鲜活的人间百态和触手可及的当下,而站在门前的他们,这群十八岁的少年,正用最朴素的笔尖,在纸上郑重地刻下自己的名字,那不是简单的签名,而是在时间的洪流中,为自己建造一座不会沉没的岛屿,一个足以安放青春与梦想的坐标。
下课铃响起,林远拿起桌角的报名材料,走向办公室,他要把它交给班主任,就像交出一份沉甸甸的契约,一份未来的,不容辜负的承诺,走廊里,同学们的讨论声、翻书声、脚步声交织成一曲青春的交响乐,窗外的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斑落在他年轻的肩上,温暖而有力,像一件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