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县高考,永泰县高考状元2025
《青云梯》
永泰县的夏天,总裹着一层梅子熟透前的酸涩,当六月的骄阳将状元峰的轮廓晒得发白,蒸腾起氤氲的热气时,县一中的红砖墙上,“高考倒计时”的鲜红标语便如同一面面战旗,猎猎作响,教室里,那台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动,将李墨刚写完的数学卷子吹得哗啦作响,窗外的蝉鸣则像一把钝锯子,在沉闷的空气里来回拉扯,锯得人心头发慌。
李墨的笔尖在解析几何的复杂图形上顿了顿,窗外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是他同桌陈放,那个永远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男生,此刻正趴在篮球架下,仰头灌着半瓶冰镇矿泉水,汗水顺着他麦色的脖颈蜿蜒而下,在锁骨处积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一幅青春的拓印。
“墨子,出来透口气!”陈放朝他晃了晃空瓶子,瓶身凝结的水珠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圆点,转瞬即逝。
李墨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终步骤写完,才慢吞吞地走出教室,走廊里,栀子花的甜香悄然弥漫,是高三(7)班的林晓夏抱着一束刚从实验室剪下的花束走过,她白大褂的衣角随着轻盈的步伐轻轻摆动,看见李墨,她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物理竞赛的奖状下来了,你不去看看?”
县一中的荣誉墙上,又多了一块烫金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李墨的目光却越过那些辉煌,悄然定格在教学楼后山那条蜿蜒的青石板路上——那是通往青云寨的古道,传说中,永泰的读书人都要走一遭,方能沾上山的灵气,为前程铺就阶梯。
“听说今年要来个新班主任。”陈放抹了把汗,将空矿泉瓶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听说是省城重点中学下来的,专门带火箭班的,据说是个厉害角色。”
李墨依旧沉默,他的铅笔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爷爷年轻时站在青云寨的石阶上,穿着一件笔挺的确良衬衫,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背景是连绵的青山,苍翠欲滴,爷爷常说,那年的夏天比今年还要酷热,他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因为通知书上印着“福州大学”四个字,那是他走出大山的全部希望。
“你真的要去读师范?”陈放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我听说深圳的重点中学正在招特优教师,年薪二十万,包吃住……”
李墨抬头望向远处的状元峰,天边的云层正在迅速堆积,墨色翻滚,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他想起昨晚,母亲坐在昏黄的台灯下,戴着老花镜,用一银针一线,将他磨破的袖口细细缝好,银针在布料间灵巧地穿梭,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她年轻时在缝纫机前的模样。
“我妈的手不行了。”李墨的声音被蝉声吞去大半,轻得像一声叹息,“她想让弟弟读县里的重点中学,得攒钱。”
陈放沉默了,他们都清楚,李墨的弟弟今年小学毕业,成绩拔尖,但永泰县最好的中学,每年一万二的学费,对李墨家那间开了二十年、利润微薄的杂货铺而言,无异于一座大山。
“今年的作文题,我猜是《故乡的阶梯》。”林晓夏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刚领到的烫金奖状,嘴角含着一抹浅笑,“你们觉得,会考青云寨吗?”
李墨的心猛地一颤,他想起小时候,爷爷牵着他的小手,一步步走在青云寨湿滑的石阶上,石阶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爷爷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要踩实,就像读书,也像做人,容不得半点虚浮。”那时的他尚不懂,为何爷爷要一遍遍地讲这个故事,直到去年冬天,爷爷突发脑溢血,倒在杂货铺的柜台前,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包永泰李干,仿佛要用那熟悉的酸涩,抵御人世间的苦寒。
“下雨了。”陈放突然喊道。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李墨跑回教室,关好窗户,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远处的青云寨被雨幕笼罩,石阶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云梯,缥缈而圣洁。
“墨子,这个给你。”林晓夏不知何时站在他桌旁,递过来一把透明的雨伞,伞柄上还带着她手心的余温,“我家的伞多,你拿着用。”
李墨愣住了,目光落在她白大褂的袖口上,那里沾着实验室的试剂,晕染开一片淡淡的蓝色,像一幅写意的水墨,他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大雨,林晓夏把自己的围巾系在发烫的暖气片上,说这样能让整个教室都暖和起来,仿佛她的善良,是永不冷却的暖源。
“谢谢。”李墨接过雨伞,伞柄的温热从掌心一直传到心底。
放学铃声响起时,雨已经停歇,夕阳熔金,将状元峰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覆盖着整个永泰县城,李墨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看见陈放正蹲在自家杂货铺门口,帮着李墨的母亲搬货。
“阿婶,这个我来。”陈放抱起一箱沉甸甸的矿泉水,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青筋微微凸起。
李墨的母亲笑着递给他一瓶冰镇汽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她转头看见李墨,眼睛一亮,“墨墨,你张阿姨刚来电话,说她侄女在深圳当老师,可以帮你留意工作机会,待遇很好的。”
李墨接过汽水,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他微凉的手掌滑进袖口,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张泛黄照片里爷爷的期盼,林晓夏袖口那抹淡淡的蓝色,陈放搬货时汗湿的后背,还有母亲眼角深深的笑纹,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汇成一条清晰的石阶路。
“妈,”李墨的声音不大,却像石阶上被雨水浸润的青苔,坚定而沉稳,“我想考本地的师范学院。”
夕阳将三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并肩走在永泰县古老的青石板路上,身影渐渐融进暮色,构成一幅淡雅而隽永的水墨画,远处的青云寨在暮色中静静矗立,雨后的石阶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芒。
那是故乡的阶梯,也是通往未来的阶梯,每一步,都深深踩在永泰这片滚烫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带着梅子的酸涩,也浸润着栀子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