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高考，柳青高考成绩

《笔尖上的山河》

六月的槐花把陕北高原的沟壑都染成了白色,风一吹，碎花瓣儿就簌簌落在柳青家土窑洞的窗台上，像撒了一层细密的雪，柳青正坐在炕桌前，一盏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老长，她手里攥着一支磨秃了的钢笔，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桌上摊开的不是泛黄的课本，而是本卷了边的《平凡的世界》，扉页上用蓝黑墨水写着："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墨迹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晕开，仿佛带着温度。

这是柳青第三次坐在高考的考场上,前两次，她都败在了数学上，第一次成绩出来时，她正在山坡上割糜子，听见村长在崖头高喊她的名字，手里的镰刀一滑，差点割到脚，血珠混着汗珠滴进黄土里，第二次是她自己揣着忐忑跑到镇上邮局查的，回来的路上在河滩里坐了半宿，任凭河水呜咽，把心头的委屈都哭得涨了三分河水的波澜。

"青青，睡吧，明个还早。"娘的声音从炕那头传来，带着浓浓的困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柳青轻轻合上书，拢了拢灯芯，吹灭油灯，月光从糊着白麻纸的窗棂里漏进来，在土墙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摇曳生姿，像极了父亲生前用树枝在地上教她认的甲骨文，一笔一划都刻在心底。

父亲是镇上受人敬重的小学老师,总说"字是门楼书是屋，有了它，走到哪儿都不慌"，柳青五岁便能倒背《三字经》，十岁读《红楼梦》时，为黛玉葬花落泪，却在高二那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病魔中，父亲永远倒下了，临终前，他拉着柳青的手，眼睛望着炕头那摞被岁月浸润得发黄的书，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坚定："女娃子...也要...识得...天下字..." 娘当时就跪在炕沿上，泪水涟涟，握着父亲冰冷的手："娃爹，咱青青还小，她娘俩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父亲的离去,像一把利斧，劈开了柳青的求学梦，她不得不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下地，种玉米、收谷子、摘苹果，粗糙的手掌磨出了厚茧，可她口袋里总揣着个小本子和一支短短的铅笔，歇晌时别人拉家常、嗑瓜子，她就蹲在田埂上，或写几行田间即景的诗，或记几个生僻的字，有人说她"酸"，她也不恼，只把本子往怀里揣得更紧，仿佛那是与父亲唯一的连接，去年冬天，她听说县里开了成人高考班，毅然决然地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卖了二十块钱，揣着两个冷硬的馒头，顶着寒风，踏上了求学之路。

此刻的柳青,看着试卷上那些曾经让她望而生畏的数学题，笔尖悬在半空，函数图像在她眼中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像极了陕北高原上纵横交错的沟壑，连绵起伏，藏着无穷的奥秘，她忽然想起爹带她去看黄河的那个秋天，浑黄的河水打着漩儿，裹挟着泥沙，一路奔腾，冲出九曲十八道弯，气势磅礴。"柳青，做人就跟这黄河水一样，弯弯曲曲，坎坎坷坷，可终究要往前流，汇入大海。"爹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黄河的涛声。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黄土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莫名心安，她把钢笔尖在墨水瓶里轻轻蘸了蘸，饱满的墨水在笔尖悬成一颗珠子，然后在草稿纸上缓缓写下了第一个字，写的是她每天的生活：凌晨四点，寒星满天，她就起来给娘烧热炕，暖意融融；天刚蒙蒙亮，她便背上柴筐上山，砍回一捆捆干柴；回来后，还要给娘熬药、喂猪、做饭……她写娘手背上冻疮裂开的口子，写隔壁二婶家刚出生的羊羔咩咩叫的模样，写村口老槐树上那只喜鹊新筑的窝，写风吹过麦浪时沙沙的声响，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写着写着,她忽然发现，那些曾经让她头疼不已的数字和公式，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变成了活生生的东西——山坡上层层叠叠的梯田，不正是坐标系里一条条向上的直线吗？娘纳鞋底时，一针一线，那整齐的针脚，多像几何图形中完美的对称；就连风吹过麦浪的起伏，也像极了函数图像上优美的曲线，充满了韵律和力量，她的笔尖开始在试卷上舞蹈，那些曾经冰冷的符号，此刻都承载着她滚烫的生活和深沉的爱。

收卷的铃声骤然响起,柳青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一口气，放下笔，她望向窗外，那一片洁白的槐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湿润了，她想，爹要是知道她今天把生活写进了考卷，把对土地的眷恋、对亲人的爱都化作了笔下的力量，一定会欣慰地笑吧，就像当年她背会一首长诗时那样。

成绩出来那天,陕北高原的阳光格外灿烂，柳青正在院里晒金黄的玉米粒，邮递员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从村口过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柳青，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娘手里的簸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黄的玉米粒撒了一地，像散落的珍珠，柳青的心猛地一跳，拔腿就跑，接过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看见"延安大学中文系"几个字，红得像高原上燃烧的夕阳，温暖而耀眼。

那天晚上,柳青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给娘看，娘布满老茧的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才颤抖着摸了摸那行烫金的字，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忽然哽咽着说："青青，你爹要是知道，肯定比当年中了状元还高兴，比啥都高兴。"柳青把头轻轻靠在娘瘦削的肩上，娘身上熟悉的皂角香让她无比安心，她望向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小院，照得满树槐花如雪般晶莹，闪闪发亮，仿佛在为她们祝福。

后来,柳青常常在延安大学的图书馆里想，高考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一张冰冷的试卷那么简单，那是她对父亲的承诺，是对命运的抗争，更是她对生活的深情答卷——一个陕北女娃，用磨秃的钢笔，在黄土地上写下的壮丽山河，就像她最爱的《平凡的世界》里说的："生命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惋惜，又有着怎样的愁苦和感伤？雨浸风蚀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静静地流过青春奋斗的日子和触摸理想的岁月。"而她，柳青，终是凭着那份坚韧与热爱，淌过了那条叫作"高考"的奔腾黄河，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去书写属于她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