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高考生,贫困高考生的优惠政策
《铅笔尖上的星河》
六月的蝉鸣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闷热的空气里来回拉扯,锯得人心头发慌,林晓雨盯着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牌,红色的"3"字被粉笔灰晕染得有些模糊,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片干涸的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她下意识地想把藏在课桌抽屉里的旧报纸往里塞得更深些,头版标题《我市贫困生助学计划启动》的铅字硌得她掌心发疼,那些"希望"与"的词句,此刻都变成了细密的针,扎在心上。
教室后排的日光灯管突然"滋滋"闪烁起来,在林晓雨的作文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群跃动的银鱼,她下意识地用笔尖压住稿纸右下角——那是她用铅笔写的清华梦,字小得几乎要融进纸纹里,却重得能压弯课桌的边缘,前排女生转过头来发英语试卷,柠檬味的洗发水香气随着微风飘过来,清甜得有些不真实,林晓雨悄悄把校服袖口往上拉了拉,露出一截用红药水涂过的冻疮,那暗红色的疤痕像一朵倔强的花,开在苍白的皮肤上。
"林晓雨,你的志愿表填好了吗?"班主任老周的声音像闷雷在头顶炸开,惊得她猛地回过神,她慌乱地把草稿纸塞进书包,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最便宜的民办大学学费数字后面,都跟着一长串令人心惊的零,像一张张无声嘲笑的嘴,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铅笔芯的粉末。
放学铃响的时候,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浸透天空,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林晓雨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往家跑,塑料凉鞋踩进积水里,溅起的泥点子脏了洗得发白的裤脚,像一朵朵丑陋的梅花,路过巷口的馒头铺时,她停住了脚步,玻璃柜里的热气氤氲了价签,她知道最便宜的馒头要五毛钱,而她口袋里只剩下昨天帮菜场搬白菜换来的三块钱,那是她两天的伙食费。
老周把林晓雨叫到办公室时,她正用一块边缘磨损的橡皮擦拭练习册上的错题,橡皮屑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飞舞,像一群迷路的蝴蝶。"这是市里的助学金申请表。"老周把表格推过来,钢笔尖在"家庭年收入"那一栏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点,"别瞒老师了,你每天中午啃冷馒头的样子,还有袖口上的冻疮,我都看在眼里。"
林晓雨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抄写笔记时留下的铅笔印,黑色的,像永远洗不掉的印记,她想起凌晨四点在巷口帮张奶奶推板车时,天上的星星特别亮,像撒了把碎玻璃,又像父亲出海前夜望着她的眼睛。"老师,我能不填'父母双亡'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爸每年都会给我寄钱,只是......只是他出海的渔船总出事,今年还没消息......"
表格上的"主要家庭成员"那一栏,林晓雨用铅笔轻轻写着"林建国,渔船工人",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她想起父亲临走前塞给她的那个褪色的布包,里面裹着皱巴巴的八百块钱,还有一张用铅笔写的纸条,"囡囡买好吃的,别省着",那钱她一分没花,全用来买了今年的复习资料,铅笔买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笔杆上的漆被磨得发亮。
高考那两天,林晓雨带着母亲连夜缝制的布袋子进场,里面除了准考证和2B铅笔,还有三个用保鲜膜包好的馒头,母亲说"这样就不会凉了",监考老师检查袋子时,她看见老师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温柔,像融化的春水,第一场语文考试,作文题是《微光》,她写下父亲在渔船上打着手电筒给她补课的夜晚,摇晃的光晕里,父亲的脸庞时明时暗,海浪声和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她记忆里最温暖的光,也是支撑她走过无数个寒冬的力量。
查分那天,林晓雨在村里的公用电话亭排了三个小时的队,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当电话里传来机械女声"总分658,全省理科第17名"时,她手里的听筒"啪嗒"掉在地上,像一片羽毛,她愣在原地,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混着额角的汗水流进嘴里,咸涩却又带着一丝甜意,阳光透过电话亭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磨破的鞋尖上,那里沾着的泥点子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的盐霜,像一层薄薄的霜花,见证着她的坚持。
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来时,林晓雨正在码头帮人卸货,海风咸涩地吹着,带着鱼腥味,她用沾满鱼鳞和海水的手拆开信封,红色的校徽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渔船缓缓驶来,船帆鼓胀,像一只展翅的鸟,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大海再深,也深不过穷人家孩子的眼睛,因为我们的眼里,装着整个天空。"她对着海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仿佛父亲能看见。
开学前一天,林晓雨把那张写着"清华梦"的稿纸折成一只纸船,放进了村口的小河,纸船顺着水流缓缓漂远,她看见水面上映着自己的倒影,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眼睛亮得像星星,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些用铅笔写下的、被汗水浸透的梦想,终将在墨香氤氲的大学校园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而她笔下的星河,也将照亮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