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志愿提交，高考志愿提交成功页面图
《提笔之间》
六月末的傍晚，暑气如同被晚风揉碎的薄纱，在城市上空弥漫，天际的云被夕阳染成温柔的橘红色，林薇独自坐在书桌前，一盏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一个孤独的剪影，电脑屏幕上，“高考志愿填报系统”八个字，像一枚枚细小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鼠标指针在“确认提交”按钮上方悬停了整整十分钟，指尖沁出的薄汗，在键盘上洇开一圈圈浅浅的、如同水墨画般的痕迹。
这已是她第七次修改志愿表了，从最初海选般的三十个选项，一路删减、斟酌，最终定格在八个，这份薄薄的纸张，被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密密麻麻，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作战地图，最顶端，是中国传媒大学的广播电视编导，那个从初中起就在她心底生根发芽的梦想，像一颗遥不可及却璀璨的星辰；中间几栏，是上海大学的汉语言文学，那是妈妈托亲戚反复打听、就业率“稳定”的专业；而最后两个，是本省师范大学的化学与物理，爸爸的语气总是不容置喙：“当老师，稳定，离家也近，多好。”
“要不，还是选师范吧？”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清甜的汁液顺着洁白的瓷盘边缘滑落，滴答一声，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你爸同事家的孩子，去年毕业，直接分配到重点中学了，多省心。”
林薇没有抬头，目光胶着在屏幕上，中国传媒大学近三年的录取分数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赫然显示着比她的模拟考成绩高出整整十二分，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敲在她摇摇欲坠的决心上。
“我想……试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妈妈将果盘轻轻放在桌角，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不偏不倚地沾湿了志愿表的一角，迅速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林薇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了三年前，同样是这样一个夏末的傍晚，她把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摔在桌上，哭着大喊：“我不想上重点，压力太大了！”而现在，她正为了一个可能永远够不着的梦想，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被一根无形的线反复拉扯,疼痛而迷茫。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陈默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我填了临床医学，第一志愿。”陈默，她的同桌，高三这一年，他们总能在晚自习后找到溜出教室的机会，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分享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说要当一名外科医生，手持柳叶刀，在无影灯下创造奇迹；她说要做一名纪录片导演，用镜头捕捉世间百态，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未来是一片铺满鲜花的坦途。
“你呢？”林薇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还没想好。”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尖锐刺耳，像一声声催促，又像一声声叹息，她想起上周班主任在班会上的话：“志愿填报，是你们的第二次高考，比第一次更残酷，因为这是你们第一次，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
时钟的指针悄然滑过九点，爸爸推门进来，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医院里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责任的味道，他拿起那张被汗水、西瓜汁和笔迹覆盖的志愿表，目光扫过，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怎么全是外地的学校？咱省的财经大学多好，分数也够，毕业回家也方便。”
“为什么你们总让我选稳妥的？”林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房间里凝固的空气，“我难道就不能……不能试试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吗？”
空气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爸爸的白大褂上，几点洗不掉的污渍格外刺眼，那是他刚结束一台长达数小时的手术，未来得及更换；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围裙上还沾着新鲜的西瓜汁，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林薇的目光掠过他们鬓角新生的白发，那些藏不住的岁月痕迹，让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站在她的床边，温柔地问她：“宝贝，长大想当什么呀？”她奶声奶气地说：“想当画家！”爸爸当时笑着，用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说：“好，我们家要出个大画家。”
“妈，”林薇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您……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画吗？有幅画的是夕阳下的幼儿园，您说我把颜色涂得特别好看。”
妈妈的眼圈瞬间红了，她走过来，轻轻地将女儿揽入怀中，那熟悉的、带着洗衣粉清香的怀抱让她无比安心：“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时候啊，天天抱着画笔不撒手，吃饭都要画完才肯动。”
“可我现在想拿摄像机。”林薇把脸埋在妈妈肩上，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我想拍那些被大家忽略的人和事，比如您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在厨房里为我做早餐的样子，比如爸爸一台手术下来，脸上虽然疲惫，却依然对我笑的样子……”台灯的光透过妈妈的肩膀，温柔地洒在志愿表上，在“中国传媒大学”的旁边，她拿起铅笔，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光芒的太阳。
“那……”爸爸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转身，有些笨拙地在电脑上搜索起来，“那……我们再看看别的学校？比如北京电影学院？或者……浙江传媒学院？分数会不会低一点？”林薇抬起头，看见爸爸正努力地适应着新系统的界面，鼠标点得有些吃力，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汗，妈妈转身走进厨房,背影里带着一种林薇从未见过的释然与支持。
十点半，当林薇最后一次深吸一口气，果断点击“确认提交”时，窗外的月亮正悄悄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洒下一片清辉，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简洁的“提交成功”提示，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发现，比她更紧张、更期待的,是身后的爸爸妈妈。
“要是……要是没考上怎么办？”妈妈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充满了担忧。
林薇笑了，那笑容像月光一样清澈，她想起了陈默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那句话此刻像一颗定心丸，给了她无穷的力量：“不管在哪，我们都要成为厉害的大人。”
“那就复读啊。”她握紧妈妈的手，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至少这一次，我为自己，选了一条心甘情愿的路。”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志愿表上，那个被西瓜汁晕开的角落，模糊而温暖，像极了小时候她画的那幅夕阳，虽然轮廓已经不甚清晰，但那份最初的热爱与光芒,却永远地留在了心底。
